五、太陽的黑子與耀斑——允許犯錯

1、焦慮的人生

我的性格好像一直容易處在焦慮之中，現在仔細反省，我認為除了性格因素，還應該與修養有關。

記得女兒出生后，當我第一次把孩子抱在懷里，媽媽就對我傳授經驗：“不要總是抱孩子，會慣壞孩子的，孩子一旦有什么壞習慣，一定要在第一次就阻止，不然以后就不好管了。”我接受了媽媽的建議，特別重視這個“第一次”，可能從此就埋下了教育孩子方面的焦慮情緒。

女兒剛上小學一年級的時候，有一天晚上，女兒熟睡了以后，我幫她整理書包，意外地發現里面有許多各色的小零食。我沒有給過孩子零用錢，為了孩子的健康，我也沒有給她買過零食，書包里的零食一定是她自己買的，急忙詢問她爸爸，也沒有給過她錢。我們一下子就想到了家里的存錢罐，因為從沒想過孩子會自己拿錢，所以從來沒有設防過她，就放在隨手可取的地方。想明白來龍去脈以后，我覺得這是一件很嚴重的事情，越想越覺得事情嚴重，孩子長大以后，成為一個小偷怎么辦？越想越心焦。她爸爸勸我第二天起床再教育她，我堅決不同意，一定要在第一時間批評教育，于是就很生氣、很粗暴地叫醒了女兒，女兒強睜著眼睛，估計我氣憤地質問她時，她不一定弄明白發生了什么事情，很長時間才說明白自己在存錢罐里拿了五元錢，在學校的小賣部買了小零食。我問她知道錯了嗎？她點點頭。我質問她以后還敢嗎?她搖搖頭。直到我認為事情解決了，這才讓她接著睡覺，女兒躺下后馬上就入睡了。我也認為解決了一件大事，達到了我的教育目的，這才安心的入睡。

現在想一想，深更半夜，睡意朦朧怎么可能有好的教育效果！正是因為自己嚴格控制孩子零食而沒有考慮到孩子的年齡特點，沒有適當引導孩子，而只是簡單的把孩子當做命令的接收器，這才導致孩子自己拿錢去買零食，可當時我并沒有好好反省，卻在壓制孩子的這條路上堅定地行走。我把問題盲目擴大，讓焦慮變成了傷害孩子的利器。

我一直在阻止孩子犯錯的道路上辛苦地奔波，這么焦慮的家庭氛圍肯定給母女二人都帶來很多的困擾，最大的表現就集中在女兒的學習上。

我上學時的學習環境是輕松的，那時候無論是家長還是學校都沒有給學生太多學習壓力，因為當時沒有就業壓力，那時候非農業戶口高中畢業就能保分配，我沒有體會到學習的困難，更沒有體會到家長在學習上的輔助作用。這也成為我沒有考慮女兒的學習困難以及沒有進行家庭幫助的主要原因。等到女兒上學的時候，社會有了明顯的改變：不好好學習，就找不到好工作，就等于生活不幸福。在這樣的邏輯推理下，家長、教師、學校、社會全體抓教育，高考質量是重要的考核指標，甚至是唯一的指標。很多人處在教育的焦慮中，我也是其中一個，這些焦慮最后都落在孩子身上。

女兒上一年級時數學就不好，主要原因是害怕數學老師，對于6歲的女兒來說，數學老師異常嚴厲，數學老師的眼睛像雷達一樣掃射著教室，一個錯誤也不可能逃過老師的法眼，老師眼里也絕不會揉進一粒沙子，什么錯誤都是嚴重的，絕不放過，上數學課總是提著一顆心，心情是非常緊張的，曾經被嚇得不敢舉手報告上廁所，尿濕了褲子回了家。我沒有從孩子的感受出發認真對待這件事，認為是小孩子的一件小事，長大了自然而然就會克服，沒有及時引導孩子，留下了學習數學困難的隱患。

后來孩子學習最大的障礙來自于我，孩子回家做作業的時候，遇到困難請教自己的媽媽，每次幫她解決難題以后，都會遭到我的訓斥：這么簡單的問題都不會，肯定上課沒有好好聽講。有一次越說越氣，直接把書打在她的臉上，這樣重復上演多次以后，就直接扼殺了孩子的學習熱情和努力向上的信心和決心。

美國第威夫人說：“時時要讓孩子知道，我們愛他們，大家喜歡他們，是因為他們的品德，與他們的成績單沒有任何關系?！?/p>

可是現在我們的家長能有多少不愛孩子的成績單呢？因為成績單可能就是孩子未來的幸福賬單。這樣的執念讓我每次看到孩子的成績單，家庭矛盾就升級一次，惡性循環，女兒躲在被窩里孤獨無助的委屈的眼淚，媽媽不知道，孩子一直在我面前故作堅強，用堅硬的外殼保護自己柔弱的內心。而我失望脆弱的眼淚卻在孩子面前盡情流淌，希望這眼淚能喚醒孩子的良心，可是一次次換來的卻是孩子越來越公開的對抗。

只要談到學習，我們家就陰云密布，雷電交加，甚至六月飛雪，這陰冷的氣氛是我一手策劃和炮制的，傷敵一千自損八百，我和孩子都是傷痕累累，母女之間一度降到冰點，兩敗俱傷沒有一個贏家。可是我很長時間以來都沒有意識到這些行為對孩子造成的心靈傷害，把這種行為理解為是對孩子的教育和責任。

我曾經非常害怕和別人談論孩子，只要提到孩子馬上轉移話題，因為談論孩子肯定繞不開學習成績，大學類別等等話題，這些都是我不愿提及的，這些成了我心頭上的一個刺，壘成了我心里的一道坎，會讓我在人前失去驕傲和自尊。如果拋開孩子的學習成績不談，對我和孩子來說，家庭生活一切都應該是比較美好的吧？

教育理論的缺乏，沒有一個清晰的、長遠的教育目標，人云亦云，隨波逐流，即使自己是一位教師，站在教育的第一線，也被社會的、學校的焦慮裹挾著，犯著同樣的錯。我不睿智的人生直接影響到孩子的成長，小時候的女兒天真燦爛，純真無邪，也是一個人間小天使。當我意識到我的問題時，孩子已經長大了，或者說，在和孩子的對抗中，一切都向著我焦慮的方向發展，我知道自己錯了。我記得看過這樣一句話：家長過分的擔心，就是對孩子的詛咒。之所以記憶這樣深刻，就是因為有著痛心切膚的體會。

我對孩子釋放出來的信號是：暴力、壓制、忽視，我收到的是孩子的信號是：消極與反抗。產生這些不良情緒的根源就是焦慮放大了困惑，焦慮影響了正常的思維。

太原理工大學鄭強教授針對當今的教育問題，假設了一件事情，假設屠呦呦是生活在當下BJ的5歲女童，小時候學習外語、鋼琴等知識和技能，上大學時準備托福等一系列考試，她還有時間去研究青蒿素嗎？還能獲得諾貝爾獎嗎？頒獎的時候，老外會因為屠呦呦的英語水平不高，瞧不起她嗎？英語對非英語專業的人來說真的很重要嗎？

我們同樣可以反問自己，有一些知識真的對孩子很重要嗎？重要到可以犧牲孩子童年的樂趣甚至幸福嗎？重要到可以忽略孩子的人格發展嗎？重要到可以為此影響家庭的和諧嗎？一張有重量的文憑和一份好的工作用這樣沉重的方式換取真的沒有遺憾嗎？現實有很多反例子，太沉重，我不想討論。種瓜得瓜種豆得豆，當魚和熊掌不可兼得時，孰輕孰重，只能憑自己的取舍了。

過度的負責，是家長焦慮的根本原因，也是對孩子的嚴重傷害，這種傷害可能是外表看不出的內傷，具有隱蔽性，更不易被發現。我的一個高三學生，外表酷帥，不笑不說話，非常喜慶的一個男孩，表演專業的高考專業成績非常好，中國傳媒大學的第一名，文化課相對比較薄弱，在文化課備考期間，學習積極性很高，學習的靈活度也很好，因為他突出的專業成績，他有足夠的學習動力，但同樣突出的專業成績，卻成了他媽媽看到極大希望后的焦慮和擔心，對他的文化課抱著極大地期盼，希望越大，擔心失去的心理就越嚴重，過分焦慮的心理讓這個媽媽經常給班主任打電話，關注孩子所有的動向，在高考前夕，這個男生和我談話時，告訴我他沒有焦慮的情緒，睡得好吃得也好，每次?？紩r都很放松，邊玩邊做，但是他媽媽一直非常焦慮，所以他很早就從家里搬出來自己住，他說，不愿意被家長的情緒影響心情。

而實際上，他說自己不焦慮，只是一種假象，我從他課堂上的表現，已經看出了他很大的焦慮，學習成績和學習態度都有了明顯的變化，還有了談戀愛的跡象，看似的放松只是焦慮的另一種表現形式，只是他自己沒有意識到罷了。從這個事件里我們能夠看出，家長焦慮的危害，家長的焦慮于事無補，只會把孩子越推越遠。

作為家長或老師要明確，在教育的過程中，焦慮是百害無一利的，而所有焦慮的根源都在學歷的重視上。

學歷重不重要？當然重要！重要到很多時候，好的學歷可以是成功的敲門磚。這正是教育焦慮的根源，可是985、211錄取的名額有限，不是每一個考生都能通過努力考取的，它的錄取是按照比例來的，以SD省為例，考生考上985必須是前2.2％，211是前4.7％。作為家長你也許會問，為什么這個機會不可能是我孩子的呢？是的，你這份自信和堅持是正確的，但是千萬不能因此走上焦慮的道路，本來我們的孩子可能有這個潛力，卻因為我們家長不正確的教育方法產生的家庭內耗而提前終止了孩子前進的腳步，我就是這個反面的案例。

教育需要智慧、教育需要空間，這也是所有情感發展的必需，有時的“無為”勝過“有為”，我們有時需要好好體會“此時無聲勝有聲”的絕妙佳境。焦慮會讓追求變成了強求，會讓關心演變為傷心，不顧及孩子的意愿和特點，制造的痛苦也會是雙向的。

學歷重要不重要？無數事實又告訴我們學歷也沒有那么重要！至少不是唯一重要的條件，也從來不是唯一的條件，心中有理想，心中有不懈的追求，更重要，重要到即使沒有好的學歷，也可以實現自己的夢想，追求到自己的幸福。這不是癡人說夢，我相信你身邊肯定就有這樣的例子，家長和老師要培養孩子面對失敗也不肯止步這一偉大的品格，不糾結于學歷的至上，才能真正從焦慮中跳出來。

作為一名教師，對教育和成績的曲解，充分說明了我們的智慧和眼界不夠，作為一個媽媽，讓焦慮在生活中肆虐，把焦慮傳遞給自己的孩子，充分說明了我們的修養不夠。

過度焦慮是人生不自信的具體表現，不相信自己平和的影響力和引導力，不相信孩子自身的發展力和自我的調節力，因為對自己的不自信，導致對孩子的不自信，最后孩子的不自信，讓自己更加不自信，這一切就開始了惡性循環，然后愈演愈烈。

我們應該逐步克服自己的心理障礙，認識到焦慮可以使家庭教育改變初心，認識到應該從我做起，同時我們要愿意相信什么時候改變都不晚，什么時候努力都不晚，不論是家長、老師，還是孩子都會有很大的進步空間。

當你控制不住自己，焦慮了，就找點其它的事情做一做，轉移一下你的關注點，因為焦慮不會幫助事情的發展，只會成為事物發展的絆腳石，影響你，更影響孩子的身心健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