軒轅居的校場。
天下一本正經地面壁思過,盡管她看起來心情好的仿佛要在身邊冒出小花花。
無雙也一本正經地和她一起面壁思過,理由他和阿姐同為城主,榮辱與共,要罰要賞都一人一半。
盧玉翟…盧玉翟單純是太郁悶了,過來陪他們坐坐。
就這樣吧,拉倒吧,都愛咋咋吧。
生活不易,盧玉翟自暴自棄。
“阿姐。”無雙喚她。
“怎么了?”
“我和阿姐你說,我們倆同為城主,榮辱與共。”無雙的手撫上脖子上缺了一角的石獅子項鏈,“榮辱與共,我說到便做到。阿姐你……還是不想說嗎?”
她看著突然成熟起來的無雙,那時候很突兀地想,原來阿雙,已經長這么高了嗎?
她收回落在無雙身上的眼神,有些漫無目的地將思緒飄向遠方。
阿雙和師兄也不是外人,她心里琢磨著他們總歸有一天會知道的,自己總不可能瞞他們著右手的傷和夜鴉的仇一輩子。
于是在她的眼皮子底下,就豎起了盧玉翟和無雙兩雙小耳朵。
她便托著腮幫子,把她的思緒晃到四年前。她從天啟窗臺上的那壺米酒,講到溫子棲的山谷,講到沈希奪和天啟金子一樣的屋頂。她一筆帶過了追魂釘和那些尸人,有點不好意思地給他們展示碎片拼起來的山海劍。又聊起那個白府公子,她沒說他目盲、也沒說他有個怒劍仙師傅的事,只是說自己被一個官府小公子救了。然后便聊起那個鐵花打得頂好的鑄劍師。
她從西域里會符箓奇門還會撫琴舞劍的左哥,講到明明不會喝酒還愛腰上別個酒葫蘆的藏劍山莊瘋小子,講到長歌門里江南岸邊風雅絕世的長歌老前輩。
講她贈在自己風雅劍里的一縷萬籟驚弦音,講她絕代風華的凌云劍意。
她拿出還沒來得及還給陳朵的銀笛燭幽,講她一路西行路過一座名叫武定的英雄的城,她借了長歌送給她的弦音,給小小的一群人帶去了一束光。她講廢墟上染血的旌旗,也講小男孩兒買下她的劍氣用的小布老虎。
后來她交了一個不算是朋友的帝王朋友,在一片曬不到陽光的林子后面有一個她不喜歡的門派,但是門派里有一個還不錯的老大爺。
她第一次給人接生,第一次抱嬰兒,治好了右手,勉強算還了鮮參的恩。結果被一個小毒癡纏上了。纏上就纏上吧,索性兩個人大鬧了一場南北朝。
再后來她又和大理寺的一群人交了朋友,盡管中途也吵過架。
最后大佛碎成了稀巴爛,大家在一個溫暖的早晨平平安安的一起給她道了別。
她講完了故事,于是連同四柄碎片拼成的山海,水月、曉夢、乾坤、風雅、赤魂、浮生、飲沉雪、洛北這些劍剛好十二柄,依次在她面前排開。
她突然想、原來這三年,我遇到了這么多人啊。
“阿姐,你剛剛說的那些人,我都記住了。”故事講完的那一刻,無雙無比認真地與她說道。
盧玉翟呢?盧玉翟忍不住都要偷偷掉眼淚了。
盧玉翟心里也很郁悶。他本來想著,要是誰拱了無雙城這顆最好的白菜,他們無雙城親友團說什么也要扒上對方一層皮。
可是天下這顆白菜如今仍然好好的種在城里。可她聽著她說她遇見的那些人,經歷過的那些事,怎么想怎么覺得酸澀。
“大師兄,別這樣,我沒事的。”那小姑娘原本講故事的時候一點兒也沒想著哭,結果看到盧玉翟的樣子反而有些眼睛酸了,“不過生死走一遭罷了,你這樣,弄得我都快想哭了。”
她笑著給他鼓舞精神,“我今天可是干了一件值得高興的大好事兒呢,要開心才對啊。”
她一說這個盧玉翟就精神了,醞釀的情緒被她給一拳打回去了,“你要不要再思考一下你從離開家到現在這幾年都干了些什么…”
“我干了什么?我也沒干什么吧,”天下琢磨了一下,扒著自己手指開始細數,“也就把自己弄的半殘之后,把師傅的第一把佩劍弄斷了,回來揍了李寒衣、成了個劍仙、打了一圈長老、切身實際給師傅上了一趟戀愛輔導課,然后把師傅的老情人打傷了綁到師傅的劍廬里………”
她說話聲音越說越小,越說越沒底氣,笑容逐漸消失了。
…等等…她好像陰差陽錯的干了很多不得了的事。
這么一回想,天下自己也有點不確定她是怎么做出這么一串驚天動地的事情的。“我…我好像…干了很多不得了的事情。”
盧玉翟翻她一個白眼,氣到不想說話。
“不過我的故事講完了……師傅那邊要怎么辦?”
沉默,是今晚的康橋。
這時候遠處突然傳來一聲「天下姐!無雙兄!」
他們定睛一看,發現是落明軒。此人之前被吩咐給百草堂安置了,這么一看醒的還挺快。
“天下姐!無雙兄!”落明軒拖著一身繃帶,上氣不接下氣狂奔到他們面前,“我師傅、我師傅在哪兒啊?!!”
天下想起被自己點穴的這人,一時間有些不太好意思,“你師傅和我師傅在一塊兒呢,不著急,坐,喝杯茶?”
落明軒愣住了。
落明軒覺得自己還不如不要醒過來。
他想,那我走?
呸呸呸!怎么能放任師傅就這么在那個老混蛋身邊!他不能走,要走也和師傅一起走!
天下看他臉上變化莫測,不太明白他想干什么,“你要想走,我們也可以備馬…”
“呸!我才不走,我要等我師傅!!”
無雙沒在意,“隨便你去哪。對賭的是尹前輩,你愛在城里呆著也行,想走也行。無雙城不攔。”
盧玉翟嘆口氣,接受了自己的操勞命,開始張羅待客之道,“那走吧,吃飯去。剛好這會兒無雙城的夜市小吃街該開了。”
作為冤種大師兄的他大手一揮,“走,我請客!”
但是現實很快就給了所有人當頭一棒。
因為又有一個人追著天下無雙還有盧玉翟飛奔過來了。
“大師兄————!小師姐———!!無雙師兄————!!!”天地良心,司馬游闕發誓他橫穿了大半個無雙城過來已經是速度最快的一次了,他氣喘吁吁地把話說完,“宋老城主、他、他…”
大家不明所以,“師傅咋啦?”
——————“他帶著尹前輩逛街去了!!!”
盧玉翟:???
無雙:??!
天下:?!!
落明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