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婷掃了一眼這房子。

她在心里盤算著，海綿以后肯定是在這片上學，如果在這里住到18歲，至少不用帶著她顛沛流離地到處租房。

若是就她自己一人，她倒是不怕租房，也不怕吃這種苦。可帶著海綿，她內心其實是萬般不舍與無奈。

張家拋出的這個建議，無疑是巨大的誘惑。

顧婷只是不明白，最初談離婚，張家連每月兩三千元的撫養費都嘰嘰歪歪的。可如今卻愿意給一套房子住，按照現在房租市場，這套房子每月租金怎么也得6000。

這么雞賊的一家人，說沒有什么目的，就是因為良心發現，顧婷是無論如何打死都不相信。

張母似乎看透顧婷心中的疑惑。

她說：“這段時間我們也想了很久，離婚終究不是什么好事，咱們這么僵著，對大家都不好，尤其是對海綿就算你把她帶到天涯海角，也改變不了她是我們張家骨血的事實。”

張母稍作停頓，又說：“所以我們不如敞開來談，大家都冷靜理智一些，在雙方都能接受的前提下，找一個對海綿最有利的撫養方案。”

顧婷一臉狐疑地望著張母，九個多月未見，她看上去消瘦不少，給人很疲憊的感覺。眼睛里的凌厲也少了幾分。

顧婷想了想，說：“用房租頂替撫養費，不是不可以，不過我事先說清楚，既然給我們母女住，你們就不能隨意來打擾。”

她是想起她和張翰沒鬧僵之前，張母幾乎每天都不請自來。那時張母自己手中留有一把鑰匙。如果還是這種狀態，顧婷寧愿另租房子住。

張母聽后，瞅著懷里的海綿微微一笑。

“你放心，安安的東西，還有你不要的東西，我們都給搬走，也不會留備份鑰匙。”張母瞥了一眼張翰。對顧婷說：“我們一直都想把這防盜門的鎖換成密碼鎖，這次你就直接換了吧，以后我們來看小海綿，會事先跟你約好，先征得你的同意再上門。”

顧婷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咄咄逼人的一家子，什么事情讓他們變得這么低姿態？難道真的是出于對海綿的愛嗎？

張母接著說：“婷婷你就別猶豫了，近幾年你自己買房不現實，帶著海綿租房哪里是那么容易的，前段時間，我們隔壁的那家租戶，就因為房東想賣房，要求那家立刻搬走，那家夫妻沒辦法，晚上下班十點多都帶著孩子出去看房。”

張母說的是實話。雖然房租貴，可租戶還是弱勢群體，有時不僅要受房東的氣，就連小區的物業，對業主和租戶的態度，也是有著明顯區別的。

不過讓張母態度180度大轉彎，當然不僅僅是因為疼愛海綿。

她還有更深一層的考慮。如今安安看著不太正常，她是真的擔心他的將來。把海綿拉在身邊，從小好好培養姐弟倆的感情，以后安安真有什么事情，海綿也不可能坐視不管。

當然，她對安安的這份良苦用心，是絕對不能表露出來的，不然顧婷只會帶著海綿躲得遠遠的。

顧婷終于說：“如果你們能遵守約定，那就讓這套房代替撫養費吧。”

“好。”張母喜上眉梢。

過了一會兒，張母笑瞇瞇地說：“婷婷呀，不過我要跟你說清楚，這房子是給你和海綿住的，你要是再婚的話，可不能把他領到這房子里住。”

顧婷微微一愣，不過她很快說：“可以。”

與張家談妥一切后，顧婷抱著小海綿從1602出來。

她坐電梯下去，走在小區里。

小海綿一見到外面的花花草草，就高興得手舞足蹈。這種月齡的嬰兒，已經不喜歡憋在家里。望著小區里郁郁蔥蔥的樹木，想起去年年底帶著小海綿離開時，還是光禿禿的一片。結果不到一年的時間，又生機勃勃了。

這種變化，一如她的心境。

那時的她，內心矛盾，頭腦混亂，看不清前方的路，對未來也沒有什么信心。

可真的被他們逼著一路走來，雖然跌跌撞撞，但過后愕然發現，自己曾經害怕的一切，其實也不過如此。

顧婷抱著海綿剛走出小區北門，就看見蓮蓮提著一個購物袋迎面走來。

蓮蓮也看到顧婷。她驚喜地快步走過來。“顧婷姐，啊……小海綿都長這么大了，太可愛了，她現在能說話走路了吧？”

顧婷望著蓮蓮笑。“現在還不能，不過應該快了。”

“真好。”蓮蓮摸了摸海綿肉嘟嘟的胳膊，愛不釋手地說：“萌噠噠的，真是太好玩了。”

顧婷笑著說：“下周我們就要搬到1602住了，以后你隨時過來跟她玩。”

蓮蓮一聽，目瞪口呆地盯著顧婷！

顧婷望著蓮蓮直愣愣的神情，撲哧一笑。

“嗨。你一定是想歪了，我沒想著跟張翰和好，就是他媽說，讓我們住這套房子，用這套房子頂替海綿的撫養費，我就答應了。”

蓮蓮暗暗松了一口氣。“那挺好的。”

蓮蓮因為見過張翰對顧婷家暴的情景，她在內心深處，是不希望顧婷和張翰復婚的。她認為顧婷哪怕單身，都好過與張翰復婚。

顧婷點點頭。“是呀，這樣的話，海綿18歲之前，就不需跟著我到處租房子了。”

與顧婷告別后，蓮蓮提著購物袋回到1603。

合租的小白和小薛又出去嗨了，屋里只剩下她一人。

這樣也挺好，剛好沒人打擾她看書。

蓮蓮現在周末不去書吧兼職了，她利用周末兩天的時間，在家專心準備考研。

蓮蓮對目前的這種生活狀態很滿意。

雖然還是缺錢，但至少保持溫飽沒問題。有時在街上看到別人成雙成對，她也感到寂寞。

但這些對她而言，都不算什么。

與被李有田敲詐的那段日子相比，現在真的是太太幸福了。

她很滿足。

蓮蓮開始在煤氣灶上煮面條。

自從張婉婉和劉湘搬走后，蓮蓮吃飯就一直湊合。做飯給三人吃，與做飯自己一個人吃，興致還是不同的。

蓮蓮跟小白小薛不太熟，彼此之間也都保持著距離，僅是普通的合租關系，所以吃飯也是各做各的。

面條煮熟后，剛盛到碗里，還未來得及端到餐桌上，蓮蓮就被她爸的來電打斷。

丁父在電話那端唉聲嘆氣。

“蓮蓮呀，小健中考成績特別不理想，怎么辦哇？”

聽著爸爸失望的語氣，蓮蓮都感到可笑，就杜小健那學習態度，中考成績能考好，那才是奇跡呢。

“你問問他唄，看他自己有什么打算？”蓮蓮淡淡地說。

蓮蓮不想接這茬，她總覺得她爸這么鄭重地給她電話，一定是挖了個坑等著她往下跳，她才不上當呢，必須時刻保持警惕。

“他能有什么打算？”丁父悶聲悶氣地說，“我和你媽商量，我倆想讓他去復讀，現在一個初中畢業能干啥？可他不聽，他說讀書讀不進去，想出去打工。”

蓮蓮輕描淡寫地說：“那就讓他出去打工吧，說不定在工廠干一陣子后，知道生活的苦，他就會變懂事。”

蓮蓮老家有很多沒怎么讀書的年輕人，都是去深圳的一些廠子打工。小健選擇走這條路，蓮蓮一點都不驚奇。

丁父說：“他是想去BJ打工，我和你媽也覺得挺好的，你們姐弟倆在一起，還能有個照應，至少他可以住你那里，不要租房住。”

蓮蓮嚇得心里一哆嗦。

“你們知道的，BJ房租貴，我一個人根本負擔不起，我現在跟另外兩個女孩合租的一套兩居，為了少交點錢，我自己都住在客廳。”

“我看你這都是借口，你就是生怕小健給你添麻煩。”杜父勃然大怒，“你不管他算了，我們讓他跟有田一起去，有田這幾天剛好在老家，他肯定會答應，我們是看清楚了，你就是個沒心肝的人，對自己弟弟還不如一個外人。”

跟李有田一起打工？

蓮蓮大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