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青年人猛得推開了大愚,雙眼緊盯著她的雙眼,再一次發問:“你真的是真心的?真的要和我這樣的人在一起?”大愚把眼睛轉向一邊,低聲回應:“我不要你的錢,不要你的房,孩子的將來也不用你負責,我還能騙你什么?我是女人,生活的重擔把我壓垮了,想找棵大樹靠靠,不行嗎?”青年人忍不住哈哈一笑,又轉頭對著門外莫名其妙地大喊:“我不是窩囊廢!你看不上我,有人看上我,她疼我愛我,比你漂亮一百倍!你會后悔的,你一生都會后悔的。”
然后他又回頭轉向大愚,鄭重其事地說:“你即然認為我是一棵大樹,我就要做一棵合格的大樹,我要為你和孩子們遮風擋雨,讓你們的生活充滿陽光和愛。”這還是青年人說的話嗎?這還是那個連正眼都不敢瞧她一眼唯唯喏喏的人說的話嗎?難道一個人會變化那么大而僅僅因為她?她的心充滿疑惑,同時有些感動。不過,面對此時此景,她是不是要像一個粉絲擁抱她的偶像一樣擁抱他,或者干脆像戀人一樣給他一個香吻?她這樣想著,身體卻沒有動,看來還是身體最誠實。這時,意猶未盡的青年人繼續向她表白:“我現在才知道我存在的意義。你放心,我發誓,你既然選擇了我,我就得給你完整的生活,我要風風光光把你娶進門,給你買戒指、耳墜、項鏈,讓你吃好的,穿好的,住高樓大廈。”“說這些有什么用,你又沒有錢。”大愚嬌聲嗔道,心里卻甜絲絲的。“我保證做到,為表我的誠心,在實現這些之前,我一指頭都不會碰你。”青年人斬釘截鐵地說。
青年人說到做到,果然沒有再碰她一下,他們的關系又回到了從前,只是兩家更親密了,一起買菜,一起吃飯,簡陋的房屋里常常充滿了他們的歡聲笑語。這樣的日子持續了一個月,大愚感到很滿足。某一天,青年人拿出兩千元現金交給大愚,說他已經把租的房子退了,孩子讓她照顧,他要下煤礦采煤掙大錢,這樣以后才能租個三室一廳,有個真正的“家”。停了一會,他又囑咐她,白君補課不能耽擱,不要怕花錢。大愚覺得目前的生活就挺好,再三勸他不要下煤礦以身涉險,他不聽,說沒有什么好活干,掙不著錢就沒法娶她。于是,在她淚眼朦朧中,青年人挎著單薄的行李,孤獨的背影逐漸消失在遠方。這人怎么這么傻呢?他明明知道,他要她她會給他,他要證她會陪他領證。偏偏繞一大圈,搞得如此悲壯。
一個月后,她的銀行卡多了五千元,兩個月后,她的銀行卡又多了五千元(2010年,正常的工資兩千左右,五千元算得上是大數目)。于是,飯菜多了花樣,小女孩有了鮮艷的衣服,白君有了新玩具,她的氣色好了很多,衣著打扮趨于時尚。與青年人的通話也是一次比一次長,最初的通話是只言片語,噓寒問暖,報個平安,無多余的話可說;逐漸的話題就多了起來,比如孩子的學習啦,鄰居家的趣事啦,彼此之間也當真不當假地開些玩笑,說些俏皮話,有了一點打情罵俏的感覺。隨著時間的流逝,大愚不知不覺中多了些許牽掛和期盼。捫心自問,她不喜歡青年人,但是她知道與他一起生活決沒有錯。有時候靜下來,她也覺得困惑不解,生活怎么會這樣:明明不喜歡一個人,卻愿意和他一起生活,并且會生活得很幸福。
又是一個打款日,可是錢沒有如約而至。更令人擔心的,青年人好幾天沒給她打電話,他的手機也打不通。大愚搞不清他具體在哪個煤礦上班,再加上還有兩個孩子需要照顧,只好在忐忑不安中等待,心中期盼青年人能像往常一樣完好無恙。直到有一天,一個相貌平平大約三十多歲的婦女找上門,自稱是青年人的前妻,過來領回自己的女兒。大愚驚慌地問青年人出什么事了,那女人冷漠地看著她,說煤礦透水,青年人沒出來,死了。大愚瞬間感到天塌了,世界一片灰暗。呆了半晌,她才禁不住熱淚盈眶,掩面大哭了起來。那女人冷笑一聲,說我已經打聽過了,他好像和你沒什么關系吧,哭得再狠,工亡費也沒有你一分。說著,一把抓住小女孩就往外走,小女孩卻抱著大愚的腿哭著喊“姨姨”,可惜大愚只顧悲傷心無旁顧,小女孩的哭聲越來越遠。這時的大愚才如夢初醒,奔跑著追問小女孩上學怎么辦。遠處依稀傳來那女人的聲音,說她也在這個城市,上學的事不用她操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