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常一工作起來連上廁所的機會就很少,時間稍稍長些,回去班長就要罵死你。
再說我也想多掙點錢上班前就盡量少喝水,基本上都能堅持到下班。這不,我剛從廁所里蹲了半天出來了,腳還不知道怎么走路,就坐在了更衣室的一個瓷磚長條上。
我的對頭竟然在打掃衛生,其他工友都已回去了吧,整個車間就靜了下來。
她拿著拖把哼哧哼哧地拖起來,兄弟,古人云:君子報仇十年不晚。
我可等不了那么久,十年!都不知道你還在不在,我們還會不會在茫茫人海中有相遇的緣分哩。
趁著那股惡意還在,今天就是算賬的最佳時期。
我從廁所出來在她背后注視良久,在心里盤算著怎么收拾她哩。
她是一個三四十歲的中年婦女,力氣比我大,個頭比我高,況且手上還有一把武器:拖把。
怎么衡量我在這場戰斗中都是要吃虧的,可這仇在弦上不得不發。
算了先禮后兵吧!“呦!呦!呦!這不是那誰哩!高高在上的檢查官大人怎么也拖起地來。”
我酸言醋語先發起攻擊引得她接招,然后就見招拆招唄。
“下了班,不回宿舍在這瞎晃蕩什么呀!”
盡管不太好聽的言語也隱隱透露著關心,雖有些暗暗的感動但姐不領你那份情。
她一邊說一邊低頭接著拖了過去。
“你這沒拖干凈的地方不要重新拖一下的啦!”
她回過頭來見剛拖好的地方被我留下了兩個黑色的略帶微笑的小腳印。
她急了,拿起拖把就往我身上扔。“你這兔崽子,凈不干人事?!?/p>
我也不是吃素的,一個輕盈的轉身跳了起來,兩只腳不偏不倚地落到了拖把布上,給她一個大趔趄。
看著她搖晃的樣子,我心想是不是下手太過了。
她終于緩過來了,使勁把拖把往自己那邊拉,我知道我只要猛得一松腳,她很有可能因重心不穩而摔倒。
看到她和我媽媽年齡差不多的份上,我把一只腳慢慢地向地面移去,最終那只腳也離開了。
但就這樣放過了她似乎又有些不甘,于是給她一個不懷好意的笑。
“你這狗東西,,,,”
她居然罵我了,原本打算就此做罷的,臨走時再送她幾個腳印吧。
她拿著拖把準備攻擊我的腳時,我似一只花貓般,跳了一段燦花舞精準地在退守時,用幾個腳印發起了最后的進攻。
看到我的目的達到了,轉身就向門外跑去,隨她在后面罵。
看她也是當媽的份上適可而止吧!
在這個地方似乎大家都對教育者的身份有一種莫名的偏好,并不是通過教育讓受教育者了解多么高深的道理,而是聲音越大的就是權威,就是道理。
想當順民也是可以的,就等著每天班長的一頓口語的狂轟濫炸接著是稍微與班長沾點光的人再來一頓,如果你不以口齒反擊,不久你就可能成為大家的出氣筒,都想在你身上找點存在感。
這些是我上次在車間公開和班長鬧過一次后,覺得這里對我寬容了許多,領悟到的。
這個生態環境下的人你很難去把道理給他說明白,人家還要笑你是個呆子。
其實哪怕那些強勢的人在你頭上找點什么,于他,實際沒什么實際的益處,可能僅僅是一種發泄的途徑或者僅僅是他人眼中的強者。
在我和梅大娘公開搞過一次雙足對戰掃把后,她反倒和我化敵為友了,驗起產品來也沒那么刁難人了。
這種特殊的文化我只是在這種特殊的背景下熏染了,后來離開后就讓它留在了那里。
但也可能在類似的環境中記憶的基因又會把它調出來。
一個半月的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也不短了,我們臨時工是半個月發一次工資的。
第一次領了七百塊,第二次領了一千第三次領了一千四。
從來沒見過這么多錢的我嚇傻了眼,那一張張紅色的毛爺爺像是對我辛苦工作的嘉獎,厚厚的一沓。
花了五張毛爺爺買了我人生中的第一部手機,飛利浦牌子,白色翻蓋的。
機身有暗暗的藤花紋聽歌時一閃一閃的好看極了。
躺在床上聽著流行的《青花瓷》感覺音符像一道道無形的電流般從身體緩緩流過,整個人仿佛置身于一個新的世界。
可惜這個禮物還沒正式投入使用,就被小朋友摔壞了,連接手機蓋和機身的排線不能溝通了。
那個手機只能留著聽聽歌了,即使它沒有壞,充話費的錢也會高于買手機的錢對當時的我來說也養不起。
除了收獲了點辛苦錢還有十多斤的肥肉,這次長肉達到我多少年來都沒有達到的峰值,這份意外的禮物當然是來自我老媽了:她們往往下班晚,會再做點吃的,此時的我早已呼呼入睡了。
她一定要把我從床上拉起來再吃一碗。
有時我感覺是在夢里吃的吧,吃完又接著睡了。
回去的時候她怕我帶這么多錢不安全,穿的還是自己來時的那套舊衣服帶回去的,此外帶回去的還有一堆從老媽工友那里拾來的半新不舊的衣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