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說墨闌者先生,求你們不要再懷疑我了,我怎么可能殺死老爺啊,這絕對是不可能的……”一天沒見人的安枝萍一進審訊室就忍不住張嘴哭訴,語氣也沒有了之前的尖銳。
她看著雙手抱臂的九海進來后立在桌前,那周身縈繞的低氣壓讓她瑟縮了一下,又想到氣勢上不能輸人,便挺了挺胸膛,說道:“墨闌者先生,真的不是我干的,我絕對沒有一分一毫想要害死老爺的心思。”
安枝萍甚至還舉起了三根手指以示清白。
“二姨太,我們坐下說。”九海指了指他身前的一套桌椅。
押著安枝萍的兩名墨闌者很快帶她坐下,然后離開。安枝萍抬眼一掃,還是上次那套令她印象深刻的桌椅,只不過臺燈不見了,“墨闌者先生,老爺的死真不關我的事,我兩個孩子還小,說白了我還要靠著老爺生活,他死了對我沒好處,怎么可能會害死他呢?”
“關不關你的事不是你說了算,一年前陳家維修電路當天,下午兩點到三點這段時間你去過陳城平的房間是嗎?”九海厲聲說道,他不打算跟安枝萍多廢話。
安枝萍雙眉扭曲,看著九海不停搖手,“我之前已經說了,我是去了沒錯,可是我絕對什么也沒做,更沒踏進浴室半步。”
“安枝萍,好好想想你到底有沒有做過,你女兒的身世你自己應該很清楚吧?”九海瞇眼盯著安枝萍,后面的科德不斷記錄著說話內容。
“你!”安枝萍一下跳了起來,眼里布滿震驚,她不可置信地說道:“是誰!是誰告訴你的!”九海拋下了這么個重型炸彈,一下把安枝萍的腦子轟地一片空白,她猛地往前沖,又被固定在地上的桌子攔住,她雙手激動地拍桌,“是誰告訴你的!”
桌面不斷震動,看著安枝萍的情緒愈發激烈,九海不受她影響,依舊不動聲色站著。他和科德對視一眼,等安枝萍逐漸冷靜下來,九海才繼續審問,“要是不想讓其他人知道,就好好想想一年前陳家電路維修當天,你在陳城平房間里都干了些什么!”
九海雙手撐在桌子上,雙眼兇狠地盯著安枝萍,“說!”
可怖的威壓,安枝萍被嚇得連連后退,瞳孔縮放不知道往哪看,心中的恐懼再次不斷涌現出來。她害怕自己女兒不是陳城平的孩子這件事被昭告天下,害怕別人數落她、嘲諷她,更害怕被趕出陳家從此沒有了富太太的生活。
眼淚再次從安枝萍的眼角流出,“我是去過老爺的房間,但我真的沒干什么,天氣太熱了孩子們都受不了,最多就幾分鐘的時間,可是那里根本就沒人,去到老爺房間,然后就離開了,本來是想叫工人快點把電線弄好,我四處喊了幾聲也沒人應,沒有人!根本就沒有人!”
安枝萍掩面抽泣,絕望在拉扯她的身體,讓她整個人耷拉了下來,連聲音都在顫抖,“是真的,什么都沒干,我就待了一會就出來了。”
一番沒有邏輯的話,但負責記錄的科德沒有停下,手中依舊動作不斷。
“如果你選擇繼續隱瞞,我們會直接按規矩辦事,你的秘密也將公諸于世。”九海威脅道,聲音卻是平靜。
“你就是在逼我認罪!還有沒有法了!你們這是要逼我去死以證清白嗎?你們一定會后悔的!”安枝萍陷入極度痛苦之中,說話時整張臉漲紅。
九海和科德沉默地看著癱坐在椅子上的安枝萍,忽然,她那雙早已變得通紅的眼睛乍然一亮,“一定是她!一定是她!墨闌者先生,我知道是誰了,是林婉香!我知道她恨我,她恨我破壞了她和老爺的感情,她和那喬嘉明是一伙的,絕對是他們害的老爺!墨闌者先生請你一定要相信我,好好查查他們,兇手絕對是他們!”安枝萍呼吸急促,她用懇切的眼神注視著九海。
“林婉香?”九海和科德再次對視。
得到回應,安枝萍立馬接話,“她跟老爺早就不對付了,平時也很少來往,就是她害死老爺的!”
九海正眼看她,“你說林婉香是兇手,那她的殺人動機是什么?”
“動機…動機就是老爺不愛她了,以前他們可是海城有名的恩愛夫妻,她覺得老爺背叛了她,所以她恨老爺,要害死老爺,肯定是這樣的!”安枝萍非常肯定自己說的話,不停地對九海點頭。
“可是我們調查過,一年前電路維修那天,林婉香并沒有去過陳城平的房間,而是到了外地出差。”
“那喬嘉明有去嗎?”安枝萍立馬問道。
“……”九海沒有回答。
“那就對了!就是林婉香派喬嘉明去的,她自己就在外面避風頭,那兩個狼狽為奸的家伙!”安枝萍肯定地說道,表情憤恨。
九海抱著懷疑的態度繼續問:“喬嘉明和林婉香是什么關系?”
安枝萍擦了把臉上的淚痕,做好了揭發的準備,“喬嘉明可聽林婉香的話了,林婉香叫他做什么他就做什么,還處處幫著林婉香,那兩個人背地里不知道已經勾結多長時間了。”
九海皺眉,“還有呢。”
“我懷疑啊,林婉香和那喬嘉明是老早就勾搭上了,可能女兒都是喬嘉明的!其實是她先出的軌,假裝在那跟老爺好,還怪老爺,都是她自己做賊心虛!”安枝萍諷刺道,一下子她那張嘴仿佛水庫放水,大量關于林婉香和喬嘉明的大小事一股腦涌出,滔滔不絕。
九海和科德硬著頭皮聽著、記著,暗自嘆氣。直到二十分鐘過去,安枝萍還沒有停下的打算,與之前判若兩人。
又過了十分鐘,安枝萍終于要講完,她殷切地對九海和科德說道,“兩位墨闌者先生,你們一定要調查這兩個人,一定是他們沒錯的,就是他們陷害我,我無罪,是他們有罪!”
九海和科德沒有說話,他們直接結束了審問。墨闌者進來將安枝萍帶回拘留室時,臨走前她還不忘轉頭向九海和科德再提醒一句:“墨闌者先生,我不是兇手,林婉香才是,要抓就抓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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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德進來的時候,九海正在寫報告,桌上的文件資料堆了一疊又一疊。科德見此搖頭淡笑,說道:“等結束后一起休個假?”他把手套摘下放在桌子上,拉開椅子坐下。
“回昌寧?”
“不,去奈烏。”
“奈烏有什么玩兒的。”九海收筆,拿起報告審閱。
“去見一個人,是我以前在奈烏讀書時的一個學長,叫傅斯泊。他當年可出名了,幫墨闌者破了很多疑案,大家都叫他犯罪學天才。前幾日我的老師來信說,之后他們會舉辦一個業界小型交流會,邀請相關人士參加,我們到時候可以去見識見識。”
九海盯著報告皺眉,“什么人,聽都沒聽說過。”
“傅斯泊畢業之后就去了國外進修,最近剛回來,沒人知道正常,但當年我還在讀書的時候,可是天天聽的到他破案的新聞。”
“真有這么厲害?”
“當真。”科德點頭。
九海開始裝訂報告,“那就去看看唄,如果案子能結案的話。”
“……”科德挑眉,“話說回來,你覺得這次的審訊結果如何?”
“喏,自己看。”九海把整理好的報告遞給科德。
科德接過報告看了起來,一會兒后,他說道:“所以,你還是認為安枝萍不是兇手。”
“嗯,我打算將那封匿名信也一并遞上去給局長。”九海靠在椅子上,單手托腮。
“如果你的判斷正確,那這個寫匿名信的人就更可疑了。他到底是誰?是想制造煙霧彈?還是要置安枝萍于死地?”科德聳了聳肩。
九海低頭不語。
科德繼續問,“九海哥,為什么你覺得安枝萍不是兇手?”
九海扭扭身體,換了個舒服的姿勢,他沒有正面回答,“我們在陳家調查了這么久,對陳家的情況也都基本了解。你也知道陳家內部并不團結,最大的孩子也還在讀書,所以不會再有第二個像陳城平那樣,能統領各房的人存在。我們通過口供抓到安枝萍這件事,背后的人操控不了,他無法預知我們要抓的人是誰。等我們抓了人之后,他就順勢寫了匿名信,信里是對安枝萍不利的內容,他的目的很直接,就是想加重我們對安枝萍的懷疑,目的性這么強,不是和陳城平的死有關就是和安枝萍有仇。”
科德聽完九海的分析,點了下頭,“你這么確定寫信的人就是陳家人?”
“只有陳家人了,剛剛庫瑪送來了報告,上面那份。”九海指了指桌上的一疊,“海城早年間的那些舞廳,如今早就全倒了,要么就是換了老板。安枝萍以前的那些舊相識都是舞廳的人,而且大多都是外地人,很多都走光了,早就不在海城,剩下來的那些跟她也不熟。”
“至于安枝萍的審訊,一個人在受到重大威脅之后,若說法始終前后一致,那他說的話大概率是真的。真相只有兩個極端,要么她有間諜意識,要么她不是兇手。”
科德一邊看報告一邊聽九海講話,一心二用,異常地專注。
見科德沒有答話,九海補充道:“雖然我選擇相信她不是兇手,但在案子結束前我們還是不能放松警惕。”
科德把報告放回原處,他看向九海,“所以那個知道安枝萍秘密的陳家人是誰?有頭緒嗎?”
九海撇撇嘴,表示不知。
沉默了一會兒,科德看著九海那舒服樣,他也翹起了二郎腿,但沒辦法像九海那般隨意,“印刷字模還查不到什么,沒有方向,需要點時間。還有那個小孩,現在暫時沒有消息。”
九海了然,“繼續找吧,這個小孩很關鍵。”
“行,我待會兒跟所有分局再說一聲。對了,零零剛帶了點心回來,去吃點嗎?”
“點心?怎么不早說!”九海話還沒落地就沖出了房間,留下科德在原地無語失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