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外的雪下了一夜,成年人出去那雪花都能埋到膝蓋。
董光芝打了哈欠,她從被窩里爬出來。家里的三個兄妹還縮在被窩里,凍的不肯出來。
她穿上破了洞的補上的秋衣秋褲,爛了窟窿眼的毛衣。裹上件補丁上面,打著補丁的棉襖。她也數不清這衣裳上有多少個。
娘說將就著穿,到了新年才能穿新衣服。
她打開條門縫,一陣北風吹身上刺骨的疼,那雪就像冰刀子只往臉上滑。
“老四今天冷,起那么干啥咦。”老大董廣明被進來風凍醒,對董光芝呵斥著。
“哥,家里喂的牛沒有吃的了。”董光芝跟董廣明說著讓他起來幫忙,“咱娘昨天說,今天讓咱們找找毛豆的干秧子,抗過來喂牛。”
“你自己找去。”董廣明翻個白眼,繼而又躺會被窩里,“那么冷的天凍死個人。”
“可,咱娘說找不到喂牛的,回來沒飯吃。”
“你少吃一頓也好,反正餓不死。”
董廣明冷言說著,他翻了一個身繼續和其他兩個睡著。
董光芝用力抓著自己的手掌心,胸前起伏著喘息。
她推開門,出來后又趕快關上,門上記著個帶子打了活結,她一頭塞進門里,里面的人好取出來。
董光芝在雪地里凍的站不住,十一歲年紀,她的身高不到一米二,在雪地中走的踉踉蹌蹌。
到了廚屋,她凍的臉蛋通紅,連眼角的芝麻糊都沒顧著擦掉,她圍到灶臺邊,掀開鍋蓋。
里面只有三個半窩窩頭,拇指提起篦子,下面只是幾粒大米參雜著一捏面粉做出來的。
董光芝從灶臺上拿著一個全是碗豁子的,盛了一碗飯,啃著生硬的窩窩頭。
她吃下去的每一口,都是生硬難咬,喝面湯時,她的嘴唇觸碰到豁子,硌的生疼。進了嗓子后,就像是嘴里含著冰,又冷又硬。
吃完后她把碗在冰冷的井水中沖洗,那雙手凍的通紅。
她對凍僵的手哈著熱氣,從灶臺拿了一塊布頂在頭上,背起跟她身子一樣高的背簍,拿著跟棍子進了雪地。
董光芝在雪地里左一腳又一腳踩著,她扶著棍子小心走著,如果她腳下一滑踩到坑,或者踏空都容易栽了跟頭。
她鼻尖凍的通紅,想著去哪里找毛豆秧。
村頭的那家今年種了幾畝毛豆,秧子都壓著田里,去了也不好扛出來。隔壁村有一家姓李的囤了一大屋子干秧子,不知道能不能在喂羊的時候偷拿些。
風吹在她身上刺骨的疼,她的手凍的已經沒有任何知覺。
走到姓李德那家,她看著那院中,羊在圈里啃食毛豆秧。
董光芝快步走到羊圈后側,她用著棍子奮力把雪推到一遍,她貓著身子不斷扒拉。直到她看著兩個拳頭大小的洞口,才停下。
她用拐杖伸進去,勾著地上被羊踩踏后的毛豆秧,給它拖出來。
背簍被她塞了一些。她摘下頭巾將毛豆秧蓋著,身上再冷也得忍著。她繼續弓著腰蹲在外面。
羊群里急躁的叫聲,主人包著幾捆毛豆秧丟進來,腳步聲漸漸遠去。
董光芝繼續臉貼在地上,繼續用木棍勾著地上的毛豆秧。
到了晚上,雪還沒停。
她凍的走在雪中一深一淺的,身上的背簍塞得滿滿的。
董光芝推開門,喊著:“娘,我回來了。”
董廣明聽到動靜,立刻從炕上起來,他將董光芝身上的背簍卸下,跑到娘面前邀功。
董廣明:“娘,我沒騙你吧。我早上跟俺四妹去撿毛豆秧去了,下午她讓我先回來,她接著撿一點。”
董光芝剛要解釋,就被董廣明瞪了一眼。他比著手上的拳頭,示意董光芝。
“是,是嘞。”
董光芝圍在還冒著熱氣的火堆旁烤火。她就算知道董廣明在撒謊,她也不能吭聲。
“俺而已真乖。”
繼而,董光芝耳朵里聽到一句給董廣明夸贊。
而她縮在火堆旁,捂著餓癟下去的肚子,一聲不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