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凸雪區的政權中心,除了官員,其余人一律不得踏入。
臨近,審視,呼吸。
離它越來越近了——那股力量。
封鎖的建筑外,圍著大大小小的寺廟。
土木建筑,金銀殿堂。
寺門口纏繞碩大的經輪筒,路上的信徒繼續朝圣跪拜,已到了目的地的人,邁著不緩不急的步子,手撫經輪,默念經文,一圈圈走,一圈圈往前推。
男女老少,人各一根帶棒的木制或金、銀、銅制的小型圓柱體,沿著中間一條軸線,不停的晃手轉動。
所有聚集于此的人,都以固有的方式表達著真摯的虔誠,與他們心中的“神”對話。
正沉醉在這派特有的寧靜,側方傳來一陣嗡嗡的響聲,一下子熱鬧起來。
一群人,紛紛朝東北方向移動,眼神散發憧憬與愉悅,收起手里的經輪,時不時交頭接耳幾番。
“這是去干什么?”
人海川流不息,推搡著她們一齊向前走。
五百米后,到一處行宮。
露天的廣場密密麻麻坐滿了人,他們穿著藏袍,掏出紙質的經文和保存完好的經筒,嘴里又開始默默念來,團結的嘈雜比幾人時更為煩悶。
法座上端坐幾位高僧,沉穩安詳,帶頭誦讀,氣質比一般信徒深邃。
低吟結束,氛圍又變得肅穆,一個接一個,漫步走至上師跟前,半蹲著身子,低下頭,虔誠的雙手合十,整個放低姿態,用額頭碰觸法座。
高僧活佛們伸出右手,輕輕在人們頭上一點,微微掠過,說幾句特有的經文,微笑著目送被賜福人的離去。
這,便是摸頂儀式。以表示慈悲、呵護之意。
得到加持的信眾,多添福氣,轉好運,是世俗里莫大的榮幸。
放眼望去,尊貴的得道高僧不僅有男人,也有女人,在這個世界里,他們都是地位極高的尊者。
“若本身非該教信徒,也能接受摸頂儀式嗎?”辰好奇地詢問。
“上師慈悲為懷、利益蒼生,只要心存善念、有望積福,便能得到他的支持與呵護,保施主在修行路上少些坎坷,減輕痛苦。”一好心的覺姆回答。
散開,在幾隊中穿插,各自尋找得閑的活佛,也希望分到一些額外的福氣。
辰與巴塞一齊,選擇了一位年紀稍顯年輕的女子,大致四十來歲,臉上鐫刻著時光的褶皺,與另幾人的云淡風輕相比,她,有著一份掩蓋不住的滄桑。
最吸引人的,是她的那雙眼睛。
一雙充滿憂傷與哀愁的眸子,藏盡了無限的悲苦,盡管嘴角微笑,卻不明白這是否只是一抹苦澀的假笑。
她,不淡然,多了份苦楚。
前方的人一個個離去,緊鑼密鼓,終于到了辰。
辰學著之前人的模樣,乖乖低下頭,請求賜福。
女人如往常一般,念著幾句熟悉的經文,將一雙炙熱的雙手搭過她的頭頂,稍作停留。
卻在觸碰的一霎,那眼神閃過一絲詫異,仿佛看見了什么,竟呆呆立住,念經的嘴巴緊閉,沉思地望著她。
“卯上師,卯上師——”
思緒被后排的信徒拉了回來。
“孩子最近降生的,可否麻煩您賜個名字?”一位女子期盼看著,試圖抱上嬰兒。
辰自覺讓出位置,巴塞則順勢排在后面。
“得了您的福,專從南部洛孔趕至邏娑。女孩最近剛滿月,仲春初寅時破曉降生,不知,取個什么名字好?”
卯右手輕撫孩子的額頭,酣睡的臉蛋很是可人,時不時嘟起肉肉的粉嘴。
動情地望著。
“破曉黎明,晨光涌進,是全新的天空呢!集希望于一身,愿得青睞保佑,此生一路順暢無憂,好運連連。”
思忖片刻,再道來。
“央金如何?妙音天女,吉祥如愿,萬天的修行上蒼庇佑,少災少難,福氣綿延。”
“多謝卯上師了!”男人、女人抱著孩子,高興不已,連連道謝。
“央金得到您的賜名,此后一定健康茁壯,快樂無憂!”
待事情結束,背影消逝,巴塞才接上來。
“你們,可是一起的?”卯轉過頭,詢問依舊站在跟前的辰。
辰點點頭。
一如既往,反復的步驟,雙手輕搭在巴塞頭頂,獻去真摯的祝福。
幾分鐘后,賜福結束。
辰與巴塞以中原中部禮節以示感謝,站起,拱手鞠躬。
“麻煩活佛了!無私大度,將本應屬于信徒的福氣,分給我們這些不相干的外地人。”
“這倒是嚴重了。人生修行皆不易,我不過是過渡人,你們需感激的,不是我,卻是那些悲天憫人的佛。他們的福,并不單單屬于我們這些信者,而實際,屬于萬世的修行人。信,望福,助人,也可得福。”
“只要有心,帶善念,這福,就該有你們的一份。如今,是還給你們罷了,實在不必自覺愧疚!若實在過意不去,此后多行善事,讓更多人得福,也算是還了佛家的一報了!”
卯雙手合十,心境空達。
“是!”辰與巴塞做同禮表示尊敬。
轉過身,準備與剩余人匯合。
“二位姑娘——”
未走出多遠,身后傳來一聲呼喊。
只見這位女活佛從法座上起來,徑直走到兩人面前。
“貧僧宗喀卯,您二位喚作卯便好。”
“卯活佛,是有何事嗎?”辰疑惑地望著她,不知出現了什么狀況。
“是有幾句話,想與您二位說。還希望,您二位莫芥蒂——”
她眼神又多些感同身受的憂傷。
兩人默然,她便繼續說來。
“人生多苦劫,是福是禍,都是必經之路,一切法的產生均有原因,還望兩位姑娘,不論之前的遭遇,還是今后的險難,都看的開些。”
“萬事皆有因果,惡人有惡報,船到橋頭自然直啊!”
一語道盡,神色憐憫淺愁,低腰作禮,說一聲“嗡!嘛呢叭、咪,吽”,轉身離去。
辰與巴塞面面相覷,琢磨著她的話語,一下子,竟說不出話來。
“卯活佛,是知道些什么嗎?”辰詫異地低聲詢問。
“怎么會?從前龍城未曾接見過她,我們都喬裝打扮,不是認識的人,又怎會知曉我們的過往!”
“那她說的一番話,是什么意思呢?”
皺眉低頭,沉思的步子變得遲緩,回頭,那人早已坐回寶座,重續使命。
而子、丑、寅此時正端站在行宮門口,等候多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