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凸雪區信徒雖大體共主一神,但內部仍多有分枝,明面兒和善安然,暗地里卻也不免互相斗角,生出些事端來。
達賴為教派最高長官,得此位,必然位高權重,自己所在的支派也得來話語權。
那位開門的老和尚本名丹增,十六歲即接替了凸雪區教務大權,與卯同縣不同村,大抵也算得上同鄉,聽聞玉樹一災,千人只留下了一個女娃子,常嘆息感傷,因此對她也多加關心與憐愛,當作親女兒看待。
卻見卯聰穎智慧,感悟不似常人,公務又繁忙,便與巴上師商量,把她勸進來,此后也好代他的班。
剛開始是不愿摻合的,只是熬不過上師勸說,又因其年齡大、身子骨近年多病,廟里能讓放心的并無幾個,也便就同意了。
任職期間,恰遇紛爭不斷,幾派各執己見,挑唆生事的不少,只因大多在暗處,難以尋著蹤跡,實在煩惱不堪。
只怕再作壁上觀,只會讓這無硝煙的戰爭愈演愈烈,最后危及到整體的安危,現今邦主雖開明,但并不喜教,若此時內部有何動蕩,影響到社會的穩定,必然掀起一股腥風血雨。
如今,得想法子找出叛亂者為好。
如何尋得這些陰處使壞的人呢?
達賴苦思冥想,整日憂思,與眾長老商議決斷,雖派遣無數僧侶潛伏,仍未得消息,倒是各處反抗之聲大增。
這自由言行又禁錮不得,怕毀了善行善言的規矩,卻不經意間吸引了官府的注意。
即便捉住了那挑釁的示威者,他們卻緘口莫言,無奈,也只得放了去。
急的他只得來回踱步,不知如何是好。
幸而巴上師以大局為重,不得以將卯有異能一事透露于他,想要借她看人過往的能力,找到那挑唆犯事的幕后主使,此舉,最快捷也最省事。
可惜卯這一秘密,只告訴過巴上師一人,曾經立誓不會外傳,現今卻不得以告知了第二人。
對多數人來說,是和平的妙招;對卯來說,卻是一毀約又毀德的勾當,不知念多少文、積多少福才能贖罪的!
為了大局,又因養育之恩,也就無奈隨了他們。
只是從那之后,再不愿摻合到行政事務中來,少的又為哪方冠冕堂皇的私利辦事。
巴上師圓寂后,乞辭,卯回了色拉寺,是萬分不肯再當差的。
“終究口口聲聲說看破紅塵,踩的卻是紅塵的泥,吃的,也是紅塵那‘不干凈’的玩意兒。”她常常冷笑而嘆,既是笑那些自詡看破塵世的人,也是笑自己。
——
“倒是有一事不由得奇怪。”
安靜的廊道里,子小聲問來。
“是何事?”
“從達賴的只言片語可知,我們將去的典藏館是信徒籌資建立,藏的正史,應該也是與教派事物相關的典籍,而卯又說,那寶物是龍樹王賜予的,應算是邦與邦之間的官方活動。凸雪區既是二者分離,又怎能在教派正史中查到政史的內容呢?”
“對啊!我怎的沒想到!”
寅茅塞頓開,跟著疑惑起來:“主管內容不同,俗世對異界,又怎的找得到?”
“這啊,便要提到凸雪區的歷史了。二位是外地人,凸雪區情況復雜,又少與外界接觸,獨享著這份清凈,邦內的善男愿女又不喜分享。因而你們不知,也是情有可原的。”
卯耐心娓娓道來。
“幾百年前,這二者本是一體,教派的管理者也是整個邦城的王上,可謂是權利的至高無上者,十分得人尊敬。每任達賴掣簽選出,隨后終身任職,直至圓寂,再選出下一任。”
“只可惜,教看重的是信仰、心靈,重視思想意識與建設,世俗之事,卻多理、律,全憑內心信仰并不足以維系生存。如此,反而既讓教派沾了俗,又使俗界的物質條件得不到改善。所謂,術業有專攻。”
“后來,幾經周折更替,邦主掌權,實行分離,達賴仍舊是教派最高領導者,尊稱為國士,此為一名譽頭銜,而國家俗世的管理者則變為選賢舉能得出的邦主,受萬民愛戴。制定相應的政策,皆在在不違法的前提下進行治理。”
“簡而言之,邦主成為了俗世的代理人,而達賴,只單單成為追隨者的代理人。各管各事,互不干涉,由此,使物質世界與精神世界和諧發展。”
“獅面空行母的生辰可追溯上千年前,龍樹王正是將寶物給了它,當時的環境,教掌管大權,就算是邦城之間的交往,史書也是會有記載的。”
“也是這歷史的緣故,才讓我們在典藏館中可以找到政史。”
“原來是這樣!”子與寅才得以弄清其中由來。
曲折蜿蜒,穿過明敞敞的屋子,不經意間,已經見不到光了。
卯熟練的從立著的燈臺柱子上取下一籠煤油燈,提著走在前方。
只恍惚的跟著向下行走,彎彎繞繞,好不容易才看到隱約的人影,幾個魁梧靈活的武僧拿著精加工的棍棒,端端正正立在一堵石墻門口,面無表情。
“什么人!”帶頭的大吼一聲,嚇得三人震懾不動。
半晌,才恍過神。
卯緩緩上前,拿出達賴親擬的手諭。
“是色拉寺的卯上師,得了達賴的手諭,和幾位小和尚一起搬近日誦經需用的書。”
那武僧一把抽過紙張,細細讀來。
“是達賴的字跡和印章,還請讓我幾人搜身一趟,并將其余物件放在外室保管。”
聽從吩咐,乖乖站立,任由棍棒在身上來回檢測,并將衣服物件放至一旁的小屋椅子上。
一番搜尋后,無疑,才方可讓他們進入。
“所見一堵石墻,怎么進?”
正狐疑時,一武僧朝某個方位敲擊幾聲,再一按,那一堵墻便自動轟隆轟隆向上拉開,映入幾位瘦骨嶙峋的老尊者來。
“三位,請進。”
武僧們自動讓出一條道,邀幾人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