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最后一次見面時，他們帶給我們的消息?！?/p>

她從衣帶里抽出細(xì)碎的幾片紙屑，按某種順序拼接放置桌面，提起細(xì)手，靠近唇，用力一咬，血滴落清水里，融合、散開，拾一把血水，灑在紙面上。

若隱若現(xiàn)兩個白色的字體：素齋。

“這是什么？”

眾人一臉迷惑。

“答案——靠近真相的答案?！?/p>

“那些躲在背后的操盤者們神出鬼沒，處處隱藏著自己的身份，仿佛做著什么見不得人的勾當(dāng)。他們的集會無固定場所、日期、名稱，常常匿名或化名，‘素齋’也是運用名稱之一，顧名思義，是尋求安寧、戒葷戒躁的一場法事，但實際，卻是海角天涯董事會集團(tuán)成員的秘密集合地。”

“這是我們接近那些人的唯一機(jī)會！”

說到此處，她的眉頭一皺，情緒變得些微激動。

“按理說，既然涉及到那么多身居高位、富甲天下的名人，又因著這個組織本身一貫秘密的作風(fēng)，周圍必定是嚴(yán)加看管，連蒼蠅都難飛進(jìn)的，我們又如何進(jìn)得去呢？”

“因此才會來求助于各位，”路易回復(fù)了子的提問，將話題拉回到最初的地步，炯炯地盯著面前的卯，生起一種蓬勃的希望。

“活佛，便是我們成功打入敵營的籌碼。”

“素齋會由幾個環(huán)節(jié)組成，其一，便是彌撒?！?/p>

“那與卯有何相關(guān)呢？記得不錯，彌撒是西方的禮節(jié)，而卯所追隨的，卻是東方的神。”子道。

“的確如此。但哪有什么關(guān)系呢？”腦海中閃過那些西裝革履的模樣，他輕蔑地一笑。

“不過是自我安慰的一個寄托罷了，是否虔誠、真心，誰在乎呢？”

“因此，不論是活佛、教皇、赫蒂布，他們需要的，只是一種象征純潔的身份，一個似乎足以蓋過一切罪惡的善的裝飾品，齋會所有活動都不過為謀利的工具，那本該嚴(yán)格遵守的條例教規(guī)，早已位居次位，被他們不齒了。”

“知道這一消息，內(nèi)部同志和多方共同努力，故意偷偷破壞原定教皇的行徑，因為預(yù)料早已規(guī)劃好的集會因人力、物力以及各成員的欲望使然，不會輕易放棄，而組織集會也需要一個幌子做借口，緊急缺口處，便給了我們可乘之機(jī)?！?/p>

“若是活佛加入此次行動的話——”似乎是肯定的語氣。

“內(nèi)線將強(qiáng)力擔(dān)保將您推薦，輔助掃除可能的障礙，一步步上移，接受檢查、面議，直至頂層，參與董事會集團(tuán)的素齋會議，親身與他們接觸，發(fā)現(xiàn)這暗影集團(tuán)內(nèi)部人員的真實身份，看看這些人究竟躲在背后做些什么齷齪事，暗中記錄談話，抓住把柄，再將其告示天下，等待末日的審判！”

一氣呵成，早已謀劃良久。

“時間緊迫，只在一朝一夕。要是錯過了機(jī)會，下次遇見，不知要多少年歲，亦不知得要耗費多少心血、白白犧牲多少無辜生命了……”

“雖我不懂佛，不過一個地地道道的俗人，但也知曉些耳熟能詳?shù)慕?jīng)義，或許，佛求的是善，追尋的是世間的安寧，為的也是一個自由快活的人間？”

他的話撲面而來，一句句敲擊卯的心房。

本該如此。

可她沉默了。

在境況如此險峻的情況下，參與一項拋頭露面的活動，注定會給巴塞、辰帶來危險，她們的背后是一個民族、國家，甚至牽連整個神州，出現(xiàn)差錯，損失怎能負(fù)擔(dān)的起呢？而單獨行動，是萬萬不會被同意的，只怪這凡人之軀柔弱無力，只怪情感成了捆綁的羈絆。

然而，眾生平等，動物就該受苦嗎？為了拯救生靈拼命付出生命的那些人，留下的只剩一片荒蕪嗎？不止不息的祈福，唯愿減輕世間苦難，當(dāng)真正需要有人挺身而出時，怎么日日談“善”“慈”的人卻猶豫不決了呢？

是著眼于當(dāng)前，還是為長遠(yuǎn)考慮？是熱血加入拯救行列，還是冷冰冰旁觀一回？心吶，總是一次次冰封起來的，不知不覺間，埋藏在深不見底的深淵之中。

等待，無言。

沉默，讓她一遍遍重復(fù)悲哀。

“您為何不做答復(fù)呢？”路易訝異地看著她，仿佛無聲地質(zhì)問。

“擔(dān)心任務(wù)困難或危險嗎？請放心，我們將竭盡所能采取一切必要措施，全力護(hù)您的周全，那邊早已安排妥當(dāng)，剩余的暗線也將潛伏著保護(hù)您的安全，若您不肯百分信任，也可讓武力超群的小姐偕同，一來陪伴，二來扶持，必使任務(wù)增添了一層勝算?！?/p>

“只是人選不能過多，否則行動不便且易引來懷疑、關(guān)注了?！?/p>

“抑或是害怕后期遭到那些人的報復(fù)？找到證據(jù)后，我們將利用自己的記者身份將其刊登報紙，借助各種媒介傳播至整個神州，以期用輿論的力量打擊動物產(chǎn)業(yè)，并非為了邀功，那背后的成分實在復(fù)雜，屆時，所有的矛頭都將指向我們，請放心，諸位的幫助將一直成為秘密，直到威脅大致完全解除。”

仍是不應(yīng)。

“究竟還有何顧慮呢？”

路易開始著急，甚而惱怒。

“難道說，活佛其實不過一個穿著袈裟的假僧嗎？貴教慈悲濟(jì)世原本就是一句空話嗎？還是因為，它們是動物，不是人？”

“這是什么話！”寅不滿他的咄咄逼人，將鏜往桌上一展，直立跟前，“活佛自然有她的顧慮，幫是情分，不幫是本分，倒不必如此道德綁架！”

“寅?！卑腿麛r住動氣的人，轉(zhuǎn)身，看向糾結(jié)不已的卯，心中猜得了大概。

“卯活佛，請您為他們舉行一次摸頂賜福吧?！?/p>

“這時？”眾人訝異，不知巴塞是何意思。

“是的。好人總該值得多福，只可恨，這世間卻是，為善的貧窮又命短，作惡的富貴又壽延……”

“好?！彼I(lǐng)悟，終于釋然。

手輕輕搭在二人的頭頂，念幾句凈心的經(jīng)文，整個氛圍逐漸平和下來。

“請原諒路易的粗魯。”斯諾夫人悄聲低語，滿懷著歉意。

“他總是太過急躁，但心卻是好的……”

“我知道，孩子?！泵o靜地看著她，淺淺一笑。

……

一片幽深的紫藤谷。

花盛放，一枝枝垂墜，天上是五彩的瀑布，地上落滿了紫雨。

“出來吧?！彼怪Z朝著偌大的枝干喊道。

幾聲不知何處的哈欠，慵懶又稚嫩。

再看去，地上儼然躺著兩小兒。

“斯諾夫人，路易先生，您二位再不來，我可要睡著啦！”小男孩撐著站起來，強(qiáng)打精神。

“說了讓你少吃點，懶屁蟲！”女孩卻充滿精氣神，看上去比他大上幾歲——實際為當(dāng)初“螢森小店”奔跑的一對兄妹。

“怎么樣？他們是否答應(yīng)了呢？”她迫不及待詢問結(jié)果。

“并未給出明確答復(fù)，相約若是同意，則在三日后蓬萊山腳再會?！?/p>

“為何還會有疑問呢？按理說，任何一個有良知的中原人，都難以坐視不管的！”女孩不可置信。

“您將我們的具體身份告知他們了么？”

“并未如此，這也是為了他們好，他們居住在貧民窟，又在工廠辦公，形形色色而典型的那么多人，總會讓他們看清這個世界的真相，到時，也就會理解我們的有所隱瞞吧……”

“你們呢？”她轉(zhuǎn)而問小孩。

“事情進(jìn)展如何？找到動物被藏匿的地方了嗎？”

“有！”小男孩緊張起來，積極回復(fù)。

“我與姐姐近期密切關(guān)注動向，自上次后臺后，動物幾經(jīng)輾轉(zhuǎn)，在動物園、展覽廳皆有停留，最后被穩(wěn)定安放在一個極隱蔽的地方——淺草寺。之前所見被關(guān)押的動物，絕大部分都囚禁在那里。”

“太好了，我立刻通知馬格，下一步行動總該開始了！”

“還有一件事情——”女孩突而打斷喜悅的二人。

“玲也奶奶今日又來找您，帶來了一個新的消息?！?/p>

“什么呢？”斯諾不忍，高興不再，生出些憐憫。

“她說：‘今早起來，家門口多了一袋金子，數(shù)起來，一共八十八個金幣?！瘏s不知是何人送的，周圍獨獨她家才有。”

“又是同樣的數(shù)目……”她暗暗思忖，不覺說出了聲。

“玲也奶奶同樣問起直子的情況，再勞拖您二位幫幫忙?！?/p>

“是的是的……我們當(dāng)然會盡力幫助?！甭芬赘械揭恍┬呃?，依舊毫無線索。

“到底去哪兒了呢？”他迷茫地望著遠(yuǎn)方。

“難道這些金幣是直子送的嗎？那為何不愿回家呢？還是說，他根本回不了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