誦完經,我扶著四婆走出緣法寺,上馬車回去,四婆還是郁郁寡歡的樣子。
坐著馬車一路上都顛簸,忽然馬車停了下來,停了一會兒,還沒跑起來的跡象,我拉開簾子看看是什么情況,只見一對穿著衣衫襤褸的兄弟,正在苦苦哀求著馬夫小哥,離得遠聽不清楚他們在說什么,馬夫小哥明顯不耐煩,語氣強硬,揮動著手腳驅趕那兩兄弟。
我沒有下車,只遠遠看著馬夫小哥和他們交談,便返回馬車內。四婆疑惑問發生什么事情,為何馬車停這么久。我搪塞道,馬夫小哥遇見熟人,在閑談。
我還裝抱怨道,這馬夫小哥,做事真馬虎、不盡責,把主顧晾在一旁,借駕車之便行偷奸耍滑之事。
一刻鐘過去了,馬夫小哥還沒回來。
外面斷斷續續的傳來抽泣哽噎聲,和馬夫小哥暴跳如雷的聲音,事情不對頭,我趕緊下車走去看看發生了什么事情。
看見地上躺著一個人,另一個人正死死纏著馬夫小哥,不讓他走。
以為人死了,這是訛上我們了?
我臉色僵硬道,發生了什么事情嗎?
剛剛還拼死纏著馬夫小哥的男孩,聽到我的聲音,仿佛遇見救命稻草一般,對我又跪又拜,求我救救他的弟弟,他們已經餓了幾天,而且弟弟被雨淋后,已經病了好幾天,此刻又昏過去,快要無力回天了。
見我無動于衷,他不斷的磕頭,眼里的淚水如決堤流不停,救我救救他的弟弟,他弟弟的病已經拖了好幾天,因缺吃的,弟弟的身體一天比一天弱。
他額頭已經結痂的傷口,磕破后又重新流血,再繼續磕下去都要血肉模糊,可見對救弟弟這件事對他來說多急切。
看著很心酸,我制止了他磕頭的行為,但他還是在不斷的磕。男孩說他已經攔了幾輛馬車,都不愿意救他弟弟,還被其中一輛馬車下來的人,打了一身傷。
過往的馬車都避他們如瘟疫,這次真的是弟弟是最后的活命機會,只要你能救活我弟弟,這輩子我和弟弟給你做馬做馬,伺候你一輩子。
你伸手指向東,哪怕是刀山,我都愿意闖。你伸手指向西,哪怕是火海,我都為你跳,我現在只求你給我弟弟一個活命的機會,只要你愿意給這個機會,能不能救回,我這輩子都做你的牛馬,如若違背誓言,我將世代為奴為畜,天地作證。
求求你.....求求你
活著有很多疾苦,我幫不了那么多,能力也有限,我想自私點,自私點。
雖說但行好事,莫問前程,我不求什么回報。可是他們來路不明,怕救了他們,會為自己帶來禍患,老的老,幼的幼,真發生什么事情,會連累福雅和四婆。我不能因為給了他弟弟活路,而斷我們的活路。
可是看著跪在我面前苦苦哀求的男孩,我做不到漠視,人非草木孰能無情,我又心軟了,能幫一點,就一點吧。
我叫馬夫小哥趕緊把人抱上馬車,去醫館。
馬夫小哥不情不愿,問我是不是要把馬車弄成乞丐窩?
這嘲諷的語氣,我瞬間怒了,你可以見死不救,沒人勉強你。但你不能阻攔,出了什么事情我自會和車行的掌柜說明,不會損你分毫。
馬夫小哥,依然不為所動。
我和那男孩合力把他弟弟抬上馬車。
沒人駕車,我趕緊下馬車叫馬夫小哥上車,帶我們去醫館。
馬夫小哥這時露出他尖酸刻薄的嘴臉,坐地起價來,說要多給三兩銀子就帶我們去醫館。洗車子要一兩銀子,乞丐坐過的車其它主顧還坐得下去嗎?不得要重新里里外外的捯飭捯飭。而且新上車的兩兄弟一人收一兩銀子,兩個人就是兩兩銀子,所以是共三兩銀子。
我不明白,同為苦難人,為何不能互相幫一把,哪怕不幫也行,為何要落井下石。
正當我舉棋不定時。
傳來馬夫小哥得意的聲音,說不給也可以,把那兩兄弟扔下馬車,也不收你的洗車錢,既往不咎,說得輕描淡寫。
我怒不可遏,原來還真的有披著人皮的畜生。
我會駕馬車,我身后傳來一道弱弱的男聲。
我轉過身去,原來是那昏迷男孩的哥哥。
我不確定的問道,你真的會駕馬車?
那男孩握緊拳頭,急切道,我真的會駕車,我不會拿弟弟的命開玩笑。
不用被人掣肘,這種感覺真好。
那還不趕緊上車。
獨留馬夫小哥在原地暴跳如雷。
坐上馬車才知道,那馬夫小哥的駕車功夫有多差,一路上都搖搖晃晃,骨頭都快散架。現駕車的男孩看著比福雅大一點,卻少年老成,沉穩冷靜,駕起馬車來穩如磐石,比那馬夫小哥好不知道多少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