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砰,砰砰——”
我第一次感受到心臟在體內(nèi)跳動。
在實驗室待久了我差點就忘了,我是實驗品,是新人類,但我也有著思想有自己的意識與人格。我有著情緒和絕對的理智,我的肉體也比一般人類強悍,但這又有什么用呢。在這個只剩下我們二人的實驗室里,這些東西都變得似乎沒那么重要,但又格外清晰。
我很難不去思考如果我是真正的機器將會怎樣,我會利用亞蒙走出實驗室嗎,我會借機殺掉他嗎?
亞蒙或許很多地方都顯得那么劣質(zhì),但那份情感卻比任何東西都要珍重。他是第一個喚醒我的人,是哪怕爭吵后也愿意分享情報,是腦袋有些不靈光卻始終堅定自我。
這不是豪賭。
亞蒙灰色的眸子一如往常,但我看著那只伸來的手時突然釋懷了。
心跳聲依舊震耳欲聾,但是逐漸變得平穩(wěn)。我比任何時候來的都要堅定不移的信任他,如同曾經(jīng)那么信任那個沒有任何根據(jù)的夢境一般。
無論之前的我們是否是競爭關(guān)系,現(xiàn)在的我們只是相互扶持著尋找真相的挑戰(zhàn)者罷了。
他推開我的手——
“這么重要的芯片應該保護好才是吧。”
“是啊。”我攥緊了手,握在手中的不只是芯片,還有那份來之不易的信任。
“除了芯片,我發(fā)現(xiàn)實驗室還在進行著別的實驗。”
我回憶著那些器械和培養(yǎng)箱,“實驗大概率是關(guān)于大腦。”
亞蒙迫不及待的打斷我:“是關(guān)于克隆體和新人類的實驗嗎,如果是的話我有些頭腦...”
“不。”我伸手打斷他,“相反,跟這些完全沒有關(guān)系,只是關(guān)于大腦。這些實驗進行的很急促,實驗報告幾乎千篇一律...
他們似乎是急于得出一些結(jié)論,但卻連報告都不完整,那些結(jié)論比起被藏起來更像是沒有寫下來。”
我摩挲著拇指,緊皺眉:“不像是沒得出結(jié)論,而是不敢寫。”
亞蒙疑惑:“不敢?呃...關(guān)于大腦的實驗確實有些過于打破常規(guī),或許是民眾不愿接受,所以不敢公布于眾吧。”
“或許吧。”我有些放松了下來,“你呢,都得到了什么信息,知道七天后會怎樣了嗎?”
“很遺憾,并沒有。”亞蒙低下頭,眼里是可惜的光:“能得到的只有關(guān)于實驗的信息——”
“人類一開始使用克隆技術(shù)是為了增加人口。因為猙的出現(xiàn)人口驟減,猙不分日夜的屠殺著人類,人類為了爭取時間來制造武器不斷的克隆。”
“但這只是一時的方法。”
亞瑟看上去并沒有太大波動:“于是人們試圖制造新人類,一方面可以減緩屠殺速度,增加人們的希望,一方面猙或許不會攻擊新人類,人類也可以將延續(xù)的希望寄托在新人類身上。”
“這一切都無濟于補。”
“新人類的身體機能遠高于人類,但在猙面前依舊是那么的弱小。人類就在實驗中決定尋找原因,于是他們開始研究為何猙會攻擊人類。”
“書籍上的信息記載到這里就結(jié)束了,那本書確實不是你寫的。”
亞蒙的眉頭蹙起:“書上最后的署名是林羨博士。”
“林羨?”
“對。”亞蒙點點頭,“在這個實驗室她似乎擁有相當大的權(quán)限。這里大部分的書都有著她的署名,或許,她就是你夢里的那個女孩也說不定。”
“。。。”我沒有回應,頓時氣氛停滯了下來。
亞蒙其實說的沒錯,林羨是那個女孩的可能性很大。
但我的心亂糟糟的,無法思考。
按照那道血跡猜測她很可能是自殺,為什么要自殺呢?擁有相當大的權(quán)限,那么把我們關(guān)起來的人也極有可能是她。既然要把我們關(guān)起來,又為什么要給我們線索來到第二層?
我們的蘇醒是否是必然的,是被設(shè)定好的呢?
我們是在按照自己的想法走出實驗室,還是說...
這一切都只是寫在程序里的一段代碼?
我真的該帶著亞蒙走上去嗎,地表的怪物猙到底是怎樣的存在,或許我們一上去就意味著死呢?
“你...”亞蒙猶豫著開口。
死亡...
大部分人類為了活著可以放棄很多事情,但為什么我對于死沒有任何恐懼,包括亞蒙也說自己可以為人類獻出生命...
“喂!”亞蒙搖著我的身子,把我的意識喚了回來。
“抱歉,剛剛走神了。”我撫了撫跳動的右眼皮:“你剛剛說什么來著?”
“我說,”亞蒙皺著眉,表情凝重:
“你現(xiàn)在就把芯片安上吧,說不定還能得到一些信息。第二層的謎團太多了,但是我們找不到原因,也有可能在第一層,但走到第一層也就意味著可以走出實驗室。”
“我剛剛試圖再乘上電梯,但是它無法啟動。”
亞蒙低垂著那雙灰色的眼:“這是一場單程行,我們已經(jīng)無法回頭了。”
“修......修!”
似乎有人在喊我。
我迷迷糊糊的睜開眼,抱住了眼前的女孩:“你來啦,博士!”
我笑的一臉饜足,緊緊的抱住她。
“修,你說我把我的姓給你好不好啊?”我看不清博士的臉,但她一定是很開心的樣子。
不知為何,我對此很確信,她喜歡我。
“好啊。”我開心的沖她笑:“人類社會里會把父輩的姓給孩子,從某種意義上我也是博士的孩子嘛!”
但下一秒,怪物的出現(xiàn)將一切毀壞——
博士的半截身子被鋒利的爪子一爪切斷,切口整齊的不可思議,血液不斷的向外涌出。
我不知道怎么了,呼吸困難急促,淚不斷的涌出。
但是剛剛的畫面就像幻象一樣消失了,再次睜眼博士又出現(xiàn)在了我面前。
“你這孩子...真是脆弱啊,這么容易就哭了,以后還怎么代表人類去討伐猙呢?”
“我可以的,博士!”我趕緊伸手把淚抹掉,把臉湊到她面前,揚起一個明媚的笑:“我可以起到作用的,博士。修很有用的!”
“是啊。”她笑著撫摸我的腦袋,我像只貓兒一樣鉆進她的懷里撒嬌,“修是我最愛的作品,是最厲害的新人類。”
“但是修,如果你能永遠呆在我身邊就好了。”
真是奇怪啊,博士。我怎么可能會離開博士呢,我們是最愛彼此的啊。
愛?奇怪...
“滋滋——滋滋”
為什么,我會產(chǎn)生這種情緒?
好怪啊,我明明...
不喜歡她的啊?
“滋滋,滋滋,呲——”
“你很愛我。”
“你是我最好的作品”
“修,你是林修而不是修。”
「你是我一個人的修。」
“我...”我的目光呆滯,嘴巴張張合合:“我很愛您,我只屬于您...”
“對的,修。我很愛你而你也愛著我。”博士摸著我的腦袋,我感到前所未有的輕松。
不用去思考使命,只需要做自己就好,全心全意的愛著面前的這個人。
使命?
“人類的存亡握在你們手中...”
“猙是種可怕的怪物,它無處不在,但又似乎只有一只,它會模仿人類的模樣,給予人們最大的絕望與痛苦...”
“這將是史上最大的災難,人類制霸世界的夢早已結(jié)束...”
“我們將建造起地球最偉大的建筑——3508實驗室,關(guān)于猙和人類的實驗將在這里展開...”
“克隆人的犧牲是必需的,這是人類一時的方略,我們承諾,這種犧牲不會持續(xù)太久...”
“克隆人與機械本是無法相結(jié)合的,但林羨博士通過大量實驗找到了特例...”
“新人類的誕生是沒有意義的,一切都只是無謂的掙扎罷了,它們根本無法對抗猙...”
“新人類的誕生是否意味著人類已經(jīng)不適合生存在這個地球,是否會剝奪人類的居住權(quán)?”
“既然無法除去猙還會浪費資源,不如與我們一同滅亡...”
一幕幕場景劃過腦海,我的淚不自覺的流了下來。
“修,你怎么哭了?”博士捧起我的臉,心疼的說。
“。。你就是林羨吧。”我面無表情的任眼淚落下。
被我識別出的夢境很快就會消失。
林羨在慢慢變淡,表情也變得機械。
“修,我真的很愛你。你是我...滋滋...”
“我最愛的......滋滋”
“這里不只是夢境,修......亞蒙...祝你們找到所有答案,作出自己的抉擇....”
“一切的答案都要靠你們自己尋找...”
林羨的身影越來越淡了,我站在原地看著她消逝,無機質(zhì)的眼眸莫名透出一絲冷。
“請前往第一層吧,那里會有答案...”
我尖叫著驚醒,但這次是在地板上醒來。
亞蒙看到我醒了,不好意思的撓撓頭:“我找了一圈,這里只有實驗室沒有休息的地方。反正我們只是機器,躺在地上也不會有事的吧。”
“第一層。”
“...啊?”
“現(xiàn)在,我們?nèi)サ谝粚印!?/p>
我咬緊牙用手撐著站了起來,目光堅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