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國二十四年的上海灘最是繁華,十里洋場,風姿繾綣,歌舞升平……
但也最是落寞的時代,波詭云譎,戰火紛飛,身似浮萍......
地點:上海百樂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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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樂門內下午場方才散去,舞池里醉酒的金發洋人攬著摩登的舞伴陸陸續續離了場。
此時另外一邊不算寬敞的化妝間里寥寥歇著幾位略顯疲態的舞女。
那邊舞池里隱隱約約傳來熱場的探戈舞曲,這廂舞女們仍然不急不忙的討論著這些天來的名流趣事。
舞女吳曼華悠閑的點了支煙:“儂猜猜看?唔方才進來的時候看到了哪個?”在座眾人聽聞皆噤聲,翹首以盼等著她解謎。
如愿吸引住所有目光,吳曼華這才得意地說道:“儂曉得伐?沈家少爺,一個人來的百樂門!”
舞女1:“報業大亨沈家公子?沈市長的侄子?他不是同大影星江婉臻小姐形影不離的嗎?”
舞女2掰著手指頭數:“哪里止江小姐?這不還有招商局的顧小姐,京城名伶阮小姐,哎呦這哪里數得清喔......”
此時徐徐走來的海棠悻悻道:“家世顯赫卻流連花叢的貴公子沈卓禹,拋卻新歡舍棄舊愛獨身一人來到這百樂門,只怕他這一來,少不了同上回一樣找我麻煩。”
眾人皆是露出無奈又十分同情的目光看向她。
此時海棠的好友白芷菱見她進來,停了嗓子里吊著的小調,撒著嬌要海棠給她描眉:“海棠姐姐,人家可是等了你好些時辰。”
海棠聽聞說道:“小冤家,這要不是為了你,我犯得著這么早來接晚班?”
白芷菱討好般地晃動海棠的小臂,嬉笑著將眉筆遞到她的手里,又拿出支新唇膏來給她瞧。
白芷菱面露喜色:“這是嵐生昨天送給我的,他說見報章上江婉臻就是用的這支唇膏。”
江婉臻是等下最炙手可熱的大影星,前些日子報刊登了幾張新的畫報,一時間丹祺唇膏便成了貴婦名媛里的搶手貨。
白芷菱對著鏡子熟練的勾勒出等下最流行的弓唇,又照著江婉臻的唇形補了補自己略薄的下唇。
海棠笑著搖頭:“你不是最喜歡玫紅色的蜜絲佛陀嗎?”
海棠見她高興也不便多說,可心里面卻忍不住替她計較著,上個月她花了大半工資給她那竹馬戀人買的皮鞋不知道能抵多少支唇膏了。
白芷菱:“嵐生是圣約翰大學的學生,見識比我廣,眼光比我好,他說好看就一定好看。”
說著,她看了看懸在化妝鏡上的時鐘,哎呀一聲皺起了眉頭:“海棠姐姐你快些嘛,嵐生最是守時,我不好去晚了的。”
白芷菱不過來百樂門一個月之余,第一天上班時畫的蟲型眉鬧了笑話,硬是練得眉毛紅腫也畫不好,躲在化妝室里哭鼻子。
看她可憐兮兮,海棠便攬下了替她畫眉的活計,從此與她熟絡起來。
“今天夜里要去看江小姐的電影《夜半歌笙》”畫上她標志性的入鬢長眉才最適宜。”這下可好了,就連她為她千挑萬選的新月眉也要舍棄了。
海棠照著江婉臻的畫報一氣呵成為她描上長眉入鬢,白芷菱左看又右甚是滿意,海棠也笑盈盈打量著眼前精心打扮過的摩登女郎。
“江小姐的長眉,江小姐的唇色,江小姐的曳地旗袍,果然最是洋氣。”海棠這帶著幾分調笑的話傳到別人耳朵里不知什么的就變了味道。
方涂好口紅的吳曼華聽了這話嗤笑一聲,再溫軟的聲調都掩藏不住言語里的刻薄。
吳曼華輕蔑的朝白芷菱看了一眼:“可惜即便是換個頭,也成不了江小姐不是?”言罷,眾人附庸的著笑了起來。
吳曼華虛長其余幾人幾歲,入行又早,背靠大山,算是這間化妝室里最不好得罪的人。
習慣了她的冷嘲熱諷,白芷菱也不與她爭論,笑盈盈地便要去赴約。
方出了門又急急折回,把海棠拉到正對舞池的玻璃圓窗前指著個金發洋人:“海棠姐姐,下午跳舞的時候,那個洋人跟我說了句洋文。”
她努力回憶著,復述給海棠聽:“Jet'aime......這是什么意思啊?”
最是輕佻卻又自詡羅曼蒂克的法國男人,愛不愛張口就來,也幸虧白芷菱是聽不懂的,不然也不知道會作何反應,是會紅透了臉還是會怒氣沖沖地踩那洋人的腳?海棠心想。
白芷菱看到海棠笑而不語的表情疑惑不解地說道:“海棠姐姐,你笑什么呀,這句洋文是取笑我的意思嗎?”
海棠沒來得及察覺自己的笑意,偏偏就透過那扇玻璃窗撞上了沈卓禹的目光。他著一身剪裁得體的西裝,朝向她扣了扣手里的酒杯,帶著笑意點頭問好。
海棠心不在焉回復著一臉期待的白芷菱:“是在夸我們芷菱美麗嬌俏惹人愛呢。”
白芷菱滿意地笑了起來,笑著笑著又白了眼正和其他人八卦著的吳曼華一眼,這才歡天喜地去赴情人的約。
道不同不相為謀,吳曼華看不慣海棠清高,她也嫌吳曼華艷俗,吳曼華同她素來不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