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點:希勒公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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逃亡到上海的這些天,海棠本來住在小弄堂里,后來才和白芷菱一同在希勒公寓租了間兩室的房。
臨到門口發現鑰匙沒帶,也不知道這個點芷菱在不在家,海棠心想。
按門鈴后很快便有人來打開了門。
還沒等海棠將他認出來,眼前高大的男孩就將她扣在了懷中。
綰澤軒興高采烈:“姐姐!”
還是當初那個依偎在她懷里哭鼻子的小男孩,幾年未見,已然有了她能倚靠的堅實臂膀和溫厚胸膛。
海棠:“澤軒?是你嗎?”
進了公寓,還沒來得及向澤軒詢問近來父親的身體狀況,便被鋪天蓋地的酒氣驚到。
海棠兇巴巴:“綰澤軒!你喝酒了?”
澤軒連連擺手,顫顫巍巍指向正推開房門走來的芷菱。
綰澤軒:“姐......我沒有......”
又有理有據開口道:“昨晚我去百樂門找你,你不在,我遇上了芷菱小姐,她喝醉了......”
聽他這么一辯解,海棠瞪大了眼去看靠在自己身上的芷菱。
海棠:“怎么回事?你昨晚不是和周嵐生去大光明劇院看電影了嗎?”
芷菱踉踉蹌蹌走去倒水喝,澤軒見狀連忙去攙扶住她。
白芷菱:“嵐生說來不了,我一個人看也挺沒意思的,就回百樂門上夜班去了。”
又說道:“順手給你撿了個弟弟回來,倒是你啊......昨晚上哪去了?”
海棠:“我......”
顧及到澤軒還在場,沒辦法向他們解釋太多,她只好把話題轉移到澤軒身上。
海棠:“你來找我的事,爹知道嗎?你媽知道嗎?”
她和澤軒同父異母,即便她與他母親不合,可澤軒仍是她自小打心眼就疼愛的弟弟。
父親身體不好需要療養,逃離江寧之后她每個月還是會匯一筆錢給澤軒,但也特地在信里囑咐過他不能將她的行蹤告訴其他人。
綰澤軒垂喪著腦袋:“他們都不知道。”
澤軒打小就是個明理懂事的孩子,若非迫不得已,絕不會貿然來百樂門找她。
海棠依舊憂心忡忡:“家里出什么事了?”
他噤了聲,捏緊了拳別過頭,倏然紅了眼。
芷菱端了水便回避開,將小客廳留給她們姐弟二人。
綰澤軒這才開口:“爸被我氣的又進了醫院,我媽也要和我斷絕母子關系。”
憤慨不已又開口:“他們把我鎖在家里,我這才跳了窗來上海找你。”
這般委屈又倔強的模樣,可不還是小時候那個乳臭未干的小屁孩。
綰澤軒憤憤不平:“姐,航校要送一批學生去美國訓練,爸媽之知道后怎么也不愿意簽字同意,還千方百計找關系把我的名字從名單上撤掉了。”
這下海棠終于弄清楚是怎么一回事了,澤軒從小就立志要成為一名飛行員,這次去美國的機會與他而已必是求之不得的。
不甚太平的年代,空軍飛行員可是把命懸在天上的人,生死終難測,十去九不回。
他是綰家唯一的兒子,家中長輩極力反對也是情理之中的事,畢竟連她這個姐姐,都是舍不得的。
海棠:“要是這次有去無回葬身異國,或是歸國之后奮戰而死難尋尸骨......你會后悔嗎澤軒?
那雙眼里有她不曾見過的赤忱,那份堅定不移的信仰,成了澤軒說服他的理由。
綰澤軒信誓旦旦:“我會后悔一輩子的!如若我這次茍且偷生,此生妄為男兒!生在這個敵軍猖獗的年代,便該保家衛國,奮不顧身!那些被派遣到異國受訓的飛行員,也都有著兒子,弟弟,甚至是丈夫的身份,我的命并不比他們珍貴。”
綰澤軒紅了眼睛:“姐,我不能逃!”
從他身上看到的不僅僅是初生牛犢視死如歸的莽撞,還有一位戰士堅如磐石的信仰和向死而生的勇氣。
海棠:“我要怎么幫你?”
綰澤軒見姐姐被自己說服,眼里肅殺之氣盡褪,又重現出清朗的笑意。
綰澤軒緩下聲調來:“航校主任收了我媽一大筆錢,把我的名字換成別人的了,姐......”
最是見不得他委屈巴巴的神情,海棠笑嘻嘻地擰著他耳朵安慰道:“既然是這樣那就好辦了,再給一筆錢可不就改回來啦。”
綰澤軒滿懷愧疚:“我擔心,你幫了我,我媽會記恨你。”
這家伙擔心的倒還挺多,不過海棠最憂心的還是怎么跟時景序開口讓他幫這個忙,他又愿不愿意答應她的請求,她心里有點拿不穩主意...
海棠:“記恨就記恨吧,我哪會在乎這個?”
將澤軒安頓在自己房間之后便到了上夜班的時間,同芷菱一道離了家坐上電車掐著點去了百樂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