顯然，向來情緒穩定蘇意筱深諳如何調節心情，很配合地提問:“是石告訴你的嗎？”
“對，那里對人魚來說不算危險，對大部分魚來說卻是埋骨之處。”諾斯直接道:“不過正因為如此，還挺熱鬧的。”
蘇意筱:“……”
她現在已經能理解人魚的思維了。
危險-死亡-尸體帶來養分-植物-動物，形成完整生物鏈。
每當她能捋清人魚思路的時候，總有一種很難言明的滿足與雀躍。蘇意筱分不清這是對自己頭腦清明的自信感，還是逐漸融入異世的安全感。
總歸是沖淡了淺淺上涌的思鄉情。
落腳處被北海人魚掃蕩過后一般都是很安靜的，沒什么大型動物不長眼的敢來打擾——畢竟大海危機四伏，不長眼的、反應慢的全被物理消化了。倒是一些小魚，仗著人魚看不上自己身上那點肉，經常會悄悄游過來尋求庇護。
黑尾人魚情緒是好了，但還是有點睡不著。她盯著閉目養神的紫發人魚一會，收獲到了個摸頭殺。
“睡不著就先不睡，我們去逛逛。”諾斯無奈地游下礁石，對她伸手：“帶你去個地方。”
蘇意筱興奮地彈起來：“去哪呀？你說的新鮮地方？”
“明天帶你去那。”諾斯難得吊人胃口：“這次換個地方，應該不會太遠，就是不清楚趕不趕得上。”
外來客很難猜到海洋中會有什么奇景，好奇心頓時完全被勾起，最后一絲失落都消散了:“快快快，咱們快走吧，說不定去完我就能睡得著了！”
諾斯依然神態溫和:“別急。”
北海人魚總有一副很鎮定的姿態，只需看著他就能逐漸平靜。
有個情緒同樣穩定的對象是一件好事，起碼在你躁動的時候不會逼你更瘋。
外來客笑瞇瞇地鉆進高大人魚的懷里，對這場臨時起意的夜半旅途充滿期待。
只是她想破腦袋也沒想出來，旅途的終點是按摩。
一塊比較平整的大礁石，算是按摩臺；一群黑背黃腹的細長小魚條兒，算是技師——正兒八經的淺海技師竭誠為您服務！
這群技師估計也沒見過這么早來的主顧，不過也許是他們肚子還有空，沖上來就對著兩條人魚的大尾巴一頓猛嘬。
外來人魚驚奇地看著這群小魚東嘬一口西竄一下，她卻沒什么感覺。
這也算她第一次在海里洗澡按摩，畢竟平時想洗也沒有條件……什么，你說海綿可以搓澡？
啊那確實可以搓上半身，畢竟人魚上半身是人形……雖然肌膚觸感和人類不太一樣，但搓個澡是沒問題的！只是尾巴就很難清理到位了，人魚長長的指甲很難捏著海綿清洗干凈所有鱗片縫隙。
不過在海里，人魚也不建議天天搓澡。
他們的身上有一層滑膩的保護膜，對海洋生物并不了解的蘇意筱猜測，也許是為了保護裸露的皮膚不受海水侵襲，也可能是海洋中會有寄生蟲之類需要防護。
人魚的頭發也與人類只是形似，只要仔細端詳就能發現，人魚的長發其實是硬的，所以十分順滑不會打結。
蘇意筱還蠻好奇的，按照進化論來說，動物一般不會保留沒有用處的部位，很多沒能進化的物種不是已經消失在歷史長河中，就是瀕臨滅絕。所以人魚的頭發，是有什么作用呢？
“沒食物的時候可以吃。”諾斯理所當然道。
蘇意筱：“？？？”
雖在意料之外，但確實是情理之中，畢竟是海洋頂級掠食者，總不能當裝飾好看用的！
就是吃頭發也太詭異了點。
她后悔問這個問題了，現在盯著那些看似順滑的紫發，總覺著哪里不得勁。
諾斯補充道：“味道一般，你要嘗嗎？”
外來客敬謝不敏。
開玩笑！誰會想嘗這個！
特別是諾斯都說味道一般了。
但隨之而來的是新的問題。
“那為什么這些小魚不會吃我們的頭發呢？”蘇意筱戳了戳一位正在努力干活的“技師”，把“技師”氣的一甩尾巴掉頭去了諾斯身邊。
諾斯想了想，最后還是伸手掰了一小簇頭發:“它們應該是吃不動。”
黑尾人魚目瞪口呆地看著諾斯皺著眉把頭發嚼碎，清脆的嘎吱聲讓她再沒什么問題好提了。
最后以北海人魚的肯定作為此問題的總結:“真的不好吃。”
蘇意筱哭笑不得:“我只是好奇問一下，你干嘛要自己吃呀！”
諾斯沒有回答，只是又躺回礁石上:“這個地方的小魚還蠻多的，有些數量少，只能處理一條人魚的清潔問題。”
被轉移了話題的黑尾人魚渾然不覺，數了數在辛勤干活的苦力魚，恍然:“這兒魚手充足，不過我看它們好像也到尾聲了。”
該說不說，在這群小魚賣力的清理后，她覺著自己尾巴都亮堂一些了。
這離海面不遠，蘇意筱抬頭望天，已經有隱約的日光灑入海中。
她突然起了興致:“我們去看日出吧？”
諾斯自然無所不從。
說來也怪，到了海中這么久，她竟沒一次想起來去看日出。
當兩條人魚再次冒出海面，遠方的太陽已經在海平面上方了。
黑尾人魚怔怔地看著那輪紅日，忽而有些迷茫。
異世的太陽，也是火紅的嗎？
兩個世界的日出都是轉瞬即逝，只是一愣神的功夫，太陽已經一躍而上，連顏色都由紅轉金了。
只不過初生的日光尚且柔和，遠處的海面在霞光映照下波光粼粼。
北海人魚拉著自己的伴侶仰倒進海中，緩緩下沉。而從海里面看這光線，卻更加奇幻。
蘇意筱吃驚地看著仿佛戳進海里的光，更遠處的海水漸漸由金轉藍，最后歸于墨色。
“應該再早一點兒。”諾斯點評:“還能看到日光從身上越過。”
“明天看！”
回過神的外來人魚激動地捏住身旁人魚的手:“我們明天一定要再來看日出！后天、大后天也要看！”
自然的奇偉迷幻，是如何都看不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