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魚的生活實在悠閑,衣食住行全在海里,沒有任何重擔。既不用考學上班,也沒有俗事牽絆。
如此四海皆為家。
耀眼太陽逐漸升高,兩條人魚一沉再沉。
安靜的早晨,海洋里的生物大多也還在休息,身邊還有人魚相伴,靜謐溫馨的氣氛一時讓外來客思緒再度飄忽。
她盯著上方透藍的海水與輕飄飄的白云,自言自語道:“果然是四海為家。”
諾斯牽起她的手,想了想:“這里是五海。”
惆悵的黑發人魚頓時有種被噎住的感覺,無語地看著自家伴侶。獨身在他鄉導致低沉情緒常如潮水般反復聚散,但人魚總有辦法讓其碎成泡沫。
看完日出,蘇意筱困意也上來了,但她又很想去看諾斯所說的新奇地方。
還沒糾結好,北海人魚就替她做了決定:“吃點東西,去那邊睡怎么樣?”
兩條人魚一拍即合。
在地球沒法說走就走,在異世倒可以說游就游。海洋景象千變萬化,但廣袤自由永遠是不變的底色。
其實只憑視覺的話,有時候會分辨不出海洋與陸地的區別,特別是深海的荒漠里肉眼看不見浮游生物時。
蘇意筱俯瞰著茫茫海底平原,一時竟有皆若空游無所依的錯覺。
“游魚和飛鳥其實也沒什么不同。”她喃喃自語。
諾斯意味不明地看向她,目光晦澀,神態莫測。
外來人魚不算心思極其細膩的性格,使得她常常錯過北海人魚的許多注目,這次回神后卻鬼使神差地與諾斯對視了。
諾斯沒有回避視線,蘇意筱也沒有。
她讀不懂命運多舛的北海人魚王眼中那許多紛雜情緒,不知道他對人類不忠有著應激般的抗拒,不明白為什么諾斯強悍的外表下總有種濕漉漉的可憐。
深海水流平靜,幽暗海底,外來客突然醒悟了。
求偶烏龍,諾斯明知前因后果。
隔著兩個世界、不同物種、迥異的習俗與本能,卻先來愛她。
她望著那雙宛如星河般的深紫色雙眸,微微張口,欲說還休。
北海人魚輕輕挑眉:“怎么?”
外來客搖了搖頭,卻將雙手攀附在人魚的雙肩,臉頰貼在人魚的心口,不好意思地輕輕道:“你真好呀。”
諾斯用下巴蹭了蹭懷里人魚的頭頂,抱緊了她,沒有回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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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來到了海中之湖。
無數貽貝長在湖邊,個頭巨大,如砂石堆一般擠擠攘攘。藻類珊瑚則摻雜其中,密密麻麻。
而蘇意筱的目光只牢牢被那片湖水吸引,她不敢置信:“海底竟還有湖!”
被巨大貽貝群圍在中間的,是仙氣飄飄宛若云海的大湖!
“這是什么?”這湖簡直違反她慣有的常識!
“咸水。”諾斯思索了一下,很難表述:“比外面的海水要濃很多,進去之后無法呼吸。”
蘇意筱配合雪白的湖水外觀思索了一下,大致明白了:“是鹽池啊……”
她興致勃勃地看著這片鹽池,一甩尾巴,想伸手進去感受一番,卻被諾斯攔住:“這水不好,盡量還是要遠離,一定不能在里面游。”
外來人魚瞪大眼:“啊?人魚都不能碰嗎?”
在她眼里,人魚作為鋼鐵之軀,上刀山下火海可能夸張了點,但區區鹽池也不能碰?
諾斯伸手點了點她的額頭:“海里有太多未知,即使是人魚也不能輕易涉足。”
正說著,一只小螃蟹順著貽貝群爬呀爬,結果一個失足掉進了鹽池。四條腿瘋狂地撲騰,大鉗子也在用力,可是很快就撲騰不動了。
北海人魚指了指:“一般生物進去很快就會死掉。”他微微彎腰,把小螃蟹勾起來拿給伴侶:“這種水接觸了會很難受。”
外來客嚇得拉著他往后猛退,一把丟開可憐的小螃蟹,舉起他的手仔細瞧:“不舒服你還碰!”
“我用指甲勾上來的。”北海人魚解釋道,手上仍任她施為。
心驚肉跳的蘇意筱怒而錘他。
冷靜下來后,外來者用自己僅存的常識想了想,淡水魚不能在海里生存,那普通海魚不能在更高密度的鹽水中生存也是可以理解的。
她遺憾地看了眼仙氣飄飄的鹽池,這四溢如白紗一般的鹽池不知是多少生物的葬身之所。
但如之前諾斯所說,死亡之地周圍熱鬧非凡。
隱藏在無數貽貝間的,是各類蝦蟹。當然也有一些指望富貴險中求的獵食者,它們試圖捕撈死在鹽池中的食物,如果順利就得以飽餐一頓,不順利只能陪著這食物一同等待下一位幸運兒的到來。
生命交迭在這里展現的淋漓盡致。
話既然說到這,諾斯就順勢又講了其他一些人魚也不敢涉足的地方。
比如有的海底會有看不出來但實際滾燙的熱泉,誤入的人魚進去上半身就會燙爛;又比如一些風暴之地,遇到了要躲去深海;甚至還有一些海藻林,人魚都很難愿意前往。
“海藻林為什么不能去?”蘇意筱疑惑了:“食魚藻嗎?”
諾斯搖頭:“有一種海藻具有粘性,會把頭發粘住,而且它們長得密密麻麻。”
蘇意筱:“……”
想了想膠水粘頭發上的場景……那確實不能去!
最后看了一眼云煙霧饒恍若仙境的眾魚埋骨之地,她依依不舍地準備游走。
諾斯失笑:“北海也有鹽池。”
柔弱的外來者伸出一根手指,抵在北海人魚的唇角:“我要自己親眼去看北海,不許提前劇透。”
接著,不理會怔愣在原地的諾斯,黑發人魚一甩尾巴,猛地向上游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