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著游晏離開房間的背影,隨著門被他關上,婧妍覺得好似自己心里有把無形的鎖,在被人扭開了。
她做了一次深呼吸,在心里提醒自己:柳婧妍,你要記得你現在重要的事情究竟是什么。是救爹,不是其他。兒女情長一類的事情,都先放放吧。婧妍閉了閉眼睛,她感覺臉頰上有點燙,似乎是落了淚。
游晏,你等等我,好嗎?
第二天,她就得知思睿和展成要結婚的消息,這對婧妍來說,不外乎是一次晴天霹靂。她頓時覺得自己頭痛欲裂,不想再在飯桌前待一秒,她只想趕緊回到那個其實也并不屬于她的房間里,先躲起來再說。
回到房間,終于只剩下自己了。她抱緊自己,第一次感覺到刻骨的孤獨感和刺骨的冰冷。展成要娶思睿?這怎么可能呢。她覺得上天真是跟她開了一個天大的玩笑。她多希望,從她救下游晏的那個夜晚開始,就是上天在同她開玩笑,后面一切都不是真的。
她現在不想見任何人,她只想自己一個人安靜地待著。她覺得自己好像是剛從水桶里被撈上來,渾身濕透似的,她緊抱雙膝,整個人脫力般地倚靠在床梁上。閉上眼睛,都是她和展成過去的片段。
兩個人一起在冬天逛大柵欄,展成用凍得通紅的手遞給她一枝冰糖葫蘆,兩個人說話、打鬧和笑著的時候,嘴里都能呼出哈氣,因為實在是太冷了。
“婧妍,你后不后悔今天同我出來?有沒有凍壞了?”展成把自己的手搓得有了些溫度以后,就用自己的體溫去暖她。
兩個人手握在一起的時候,婧妍分明聽到了自己的心跳聲,還有展成的。
“砰砰,砰砰。”
兩個人彼此心照不宣,很有默契地沉默著,似乎是都想要享受這難得安靜、可以溫存的片刻。
過了一陣兒,婧妍才仰起小臉兒,看向離自己近在咫尺的展成,她語氣溫柔,還帶著一絲對男友的寵溺感:“怎么會后悔,當然不后悔~因為是和你一起呀。”
聞言,展成略微低下頭,用自己的鼻尖去蹭婧妍的,兩個人這次不僅能夠聽到彼此混雜在一起的心跳聲,更加是呼吸可聞。
那是他們兩個人第一次親吻,就在一個冬日里的雪天,剛剛吻上的時候,雪花還沒有飄落,等吻得難舍難分,雪花才落下來。兩個人本來都只是想蜻蜓點水,因為兩個人都是害羞的孩子,更何況這可是在大街上,雖然因為天氣實在太冷,街上并沒有多少人,但他們還是害羞得很。但是突然飄下的雪花無疑給了兩個人繼續吻下去的勇氣,因為停在這里實在太不浪漫了。
隨著回憶結束,再度回到現實當中來,婧妍只覺得心臟泛著疼痛。她忽然好討厭自己,明明對游晏產生了難以說清的情愫,卻又對展成念念不忘。柳婧妍,你知不知道你自己到底在做什么?!她恨不得錘爆自己的頭。你以前,不是這樣的啊……隨著淚珠滾落,她只覺得自己像變了一個人一樣。
到了晚上的時候,殷紅來她房間里,告訴了她一個驚雷一般的消息,她覺得自己的身體被擊中,心臟也痛得麻木了。
“柳小姐,老板讓我通知你,三天后會在天鷹堂舉行婚禮,思睿和展成,您和老板,你們兩對新人一起辦儀式。”殷紅其實也都沒想到會這么突然,不過老板做決定一向不需要征求任何人的意見,自己想做便做了,所以她也只能盡她的責任,來傳話。
婧妍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游晏這是什么意思?為什么這個婚禮來得如此突然?為什么要讓她親眼看到展成娶別的女人?
“好,我知道了。”本來她想脫口而出的話是質問,她想問殷紅,究竟為什么?為什么都不和她商量一下呢?可是她轉念一想,也是,游晏做事,哪需要跟誰商量呢?幸虧她沒有將這個蠢問題問出口,若真的問了,恐怕殷紅只會笑話自己吧,或者是用看怪物的眼神一樣看她,又或者可能是同情。無論是哪一種,都不是她想要的。
“他還有沒有說其他的?”婧妍在心里給了游晏最后一次機會。關于她說的要去黑虎堂的事情,游晏這幾天都再沒有提起過了。
“沒有了,就這些。”殷紅小心地觀察著婧妍臉上的表情,試圖看出一些端倪。但很可惜,她什么也沒看到。因為此刻婧妍的臉上只有一臉的平靜,似乎三天后就要結婚的人,并不是她。
她這樣平靜,反倒讓殷紅覺得有些不對勁。
“嗯。”婧妍只說了一個字,當做回應,之后就再不說話了。
再坐下去也是尷尬,殷紅尋了個理由就出去了。出了房間以后,她本想讓堂中加派人手來守著柳婧妍,最好能夠寸步不離,時間也不需要多長,只要三天,等她平安順利地和老板舉行完儀式,一切就都可以塵埃落定了。但是她只要一回想起剛剛自己進屋前,在門口看到的婧妍那種哀傷、無措的眼神,她就覺得有些心疼,不如,隨她去吧。這幾日老板都要忙著籌劃婚禮,她如果不提議加派人手,老板大概率是不會想得起來的。這一次,她想站中間。因為她實在是覺得,婧妍太無辜了,也太可憐了。婚姻這樣私人的事情,到頭來她都不可以做主,還要眼睜睜看著自己的未婚夫娶別人!這簡直就是非人能承受的酷刑!這是酷刑、是酷刑!殷紅覺得自己的心在咆哮,在替婧妍控訴命運的不公,可是作為天鷹堂的副堂主和游晏的左右手,有一些太過界的事情她始終不能做,她要永遠都記得和明白自己的身份。
離開前,她深深地凝視了一眼婧妍的窗戶,最終什么也沒做,就離開了。
婚禮那天,游晏早早地就在前面招呼客人,等到了新人出場的時候,卻只有思睿一個人出現在了會場,她眼眶中含著淚,本來應該捧在手里的新娘捧花也被她倒著拿著,花瓣掉了三兩瓣,總之她整個人都非常狼狽。
殷紅心里“咯噔”一聲,她知道她預料當中的事情已經發生了。她強裝鎮定,走到游晏身邊,一般這種時刻,他都會吩咐自己做事。她需要知道自己現在要做什么。她的心不聽使喚地狂跳著,但是她仿佛在眼前看到了婧妍,婧妍對她溫柔地說了聲“謝謝”。
“謝謝你,殷紅,是你幫了我。”
“沒有,不是我,我什么也沒做。”殷紅仍然嘴硬著。
“是嗎?但我還是要謝謝你。”殷紅幻想中出現的婧妍仍是那副好脾氣,從來不同人爭辯,也不辯解。
“隨便你。”殷紅不想再看到她,隨后“婧妍”也就消失了。
“你先帶思睿走,到會客廳等我,這里我會處理。”游晏當然不會懷疑到殷紅頭上,在他心里,若是自己人只能選一個,那他一定會選殷紅,眼睛都不用眨一下。
“好。”她點點頭,迅速穿過人群來到思睿身邊,她壓低聲音對思睿道:“思睿乖,我們先回去,這里你晏哥會處理。”其實殷紅也都很像大姐姐,她和游晏一直以來都在哄著思睿,只當她是長不大的小朋友。
思睿沒說話,但殷紅來拉她胳膊時,她也沒掙扎,而是直接同她走了。
對于思睿來講,殷紅亦是一個值得信任的大姐姐,她待自己也很好。她知道,自己之所以還能夠那么天真純良,完全是因為有人保護了她,是游晏和殷紅,幫她把世間的一切丑惡、險惡都隔絕在她的世界之外,所以她才可以一直這么無憂無慮地長大,沒有煩惱。
但是這次的事情給了她重重一擊,也讓她明白有些事情就是勉強不了的。展成不能勉強自己娶她,就像婧妍不能強迫自己嫁給游晏一樣。感情的事,重要的是雙方都有意愿,而不是一廂情愿。
跟隨殷紅回會客廳的一路上,思睿的眼淚都在不停地流,這是她第一次這么喜歡一個人,可是卻是這樣的結局。剛剛在房間里,展成想離開,是她放他走的。其實她一早就知道,他的心不在自己身上,雖然在晏哥的“威逼利誘”下,他不得已答應娶自己,但實際上不過緩兵之計罷了。他想的是,在婚禮上把婧妍帶走。
想到這里,思睿才突然反應過來,婧妍也沒有出現,難道是展成已經成功地把她帶走了嗎?
“婧妍呢?”思睿猶豫了下,還是問身旁的殷紅道。其實她并不確定殷紅是不是知道。
“不大清楚,小姐。”殷紅沒有注意到,她因為緊張而把對思睿的稱呼從剛剛的名字變為了“小姐”。她以為自己掩飾得很好,殊不知什么都瞞不過最干凈的心靈。思睿察覺了不對勁,但并沒有拆穿她。
只是馬上要走進會客廳的時候,思睿突然開口:“殷紅,是不是你也覺得,展成和婧妍才更合適,而我和晏哥,不過是拆散他們倆的壞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