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于漣漪來說，這的確是個好歸宿。她應該會很感激游晏吧，成全了她。”婧妍沉默一陣兒，想想也覺得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嗯，其實漣漪這一生也挺坎坷的，從前在妓院，靠自己出頭太難，練就一身玩轉男人的本領，后來來到天鷹堂，以為老板喜歡她，實則只是為了進獻給老堂主，她為此大受打擊，也做了些不好的事情，甚至于搭上黑虎堂，不過后來她自己想通了。其實老堂主待她不薄，教她念書寫字，漲學問，要知道在那個年頭，能讀書的女孩子真的是不多。雖然外面世道不太平，可是老堂主已經盡力給了漣漪一個不錯的環境，在天鷹堂里，她生活條件也不差，若說唯一缺的，大抵就是愛情了吧。可是愛情這東西，本就是奢侈啊，不是人人都可擁有的。”一開始，殷紅在說漣漪，說到后面，就想起自己。她的良人又在哪里呢？

“殷紅，其實我挺羨慕你的。”婧妍看向殷紅，由衷地道。眼睛里閃爍著真誠的光。

“羨慕我？羨慕我什么？”殷紅抱著膝蓋，半躬著身子，仰著臉，望著婧妍。

“你多好啊，有自己的事業，黑幫可不是誰都能混的，混出個樣兒就更難了。可是你就能做到，殷紅，你真的很優秀。”婧妍一直非常非常欣賞殷紅，但她不知道的是，殷紅也很欣賞她，所以她們之間的這種欣賞是相互的，是一種非常良性的循環和流動。

“瞧你說的，你不是也一樣嗎？你的醫術那么精湛，那么多人得你幫助，才得以延續生命，你更偉大。”殷紅撫了撫婧妍的肩膀，笑著看她。

“時間也不早了，我就不打擾你休息了，這燈光太暗，看書注意點兒眼睛哈。”殷紅站起身，對婧妍囑咐道。

“好，我待會兒就睡了，你也晚安。”婧妍十分溫柔地回應殷紅。

“嗯，晚安。”殷紅出去順便把門帶上。她還是沒有和婧妍提及今天老板說的話，她還是沒有能夠問出口，和未來堂主夫人討論堂主，總覺得似乎哪里怪怪的，也許是因為她一直在搖擺，搖擺在婧妍本人和她堂主夫人的身份兩者之間，也搖擺在自己是堂主副手和堂主發小之間，更搖擺在自己和婧妍之間的關系，她和婧妍是互相欣賞的朋友，但又絕不可能僅是朋友。很多時候，很多東西，都是注定的，難以改變。

殷紅搖搖頭，強迫自己不要再繼續想下去，還是先回屋睡覺吧。

至于婧妍，則是夜不能寐。握著手里的醫書，書頁上仍有她的余溫，她已經好久不行醫，她真怕自己有一天忘了她最引以為傲的東西。她閉上眼睛，讓自己感受一下周圍的氛圍，這個房間自從她來到天鷹堂，就一直住在這里，在這個房間、在天鷹堂里都發生了太多太多的事情，她已經不再是當初的柳婧妍。她那痛恨黑幫的父親，原來竟是天鷹堂堂主木云卯，那么她是不是也不該姓柳，而是應該姓木呢？木婧妍嗎？

她那恩愛有加的未婚夫也不在她身邊了，思睿去奔赴的愛情，是展成，而她現在喜歡的人是游晏。

婧妍只覺得自己腦子很亂，她到底應該怎么樣做呢？究竟怎樣做才是兩全之法？

一夜難眠。

日子還是在很平靜地過著，誰也沒有察覺這之下的暗流涌動。或許有人察覺，只是未曾表達。

一日中午，游晏正和殷紅在會客廳里談事情，穿著圍裙的婧妍從廚房跑出來，見游晏和殷紅兩個坐在沙發上說事兒，她小跑兒到他們跟前兒，用十足溫柔的語氣道：“殷紅也在啊，飯馬上做好了，等會兒洗手準備吃飯啊。”

十足的人妻氣質，讓殷紅著實驚訝了一下。

說完這話，婧妍就轉身走了，她知道天鷹堂的生意也算是機密，她不聽為好，況且她對這些東西本就不感興趣，現在她每天忙著給游晏做飯，已經很忙，想不起其他事情來。雖然這不是長久之計，可是她也允許自己沉淪幾日，愛情也許并不長久，可是愛著游晏，讓她覺得能夠感知到自己在真實地活著。她倚靠在花園的廊柱旁，望著遠處，卻看不到外面，收進眼底的只有天鷹堂罷了。

“現在婧妍做飯？”殷紅還沒有從驚訝當中回過神兒，她問游晏道。

“是啊。”游晏點點頭，臉上浮現出一抹溫柔的笑容。

“那廚娘呢？”殷紅有些不解，既然婧妍干了廚娘的活兒，那廚娘又干什么呢？

“她把廚娘辭了，她說家里就咱們兩個吃飯，她來做就行了，用不上廚娘。”游晏回憶起那日婧妍對自己這樣說的時候，他心里那種怪怪的感覺，好像婧妍真的已經把天鷹堂當家，也把他當成她的丈夫了一般，雖然儀式并沒有舉行完，但誰也沒提起，似乎就這么翻篇兒了。

“看來婧妍真是越來越適應堂主夫人的身份了。”殷紅覺得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發展，“對了，老板，最近我們的生意越做越好了，那些流言說的人也越發少了，照這樣下去，天鷹堂成為第一大幫派指日可待！”殷紅越說越激動，就差手舞足蹈了。

“嗯，不過我們強大了也不能欺負弱小，有需要我們幫助的幫派，我們也盡其所能地去幫助他們，記住了嗎？”游晏總覺得，是婧妍喚醒了他心底的良知，婧妍看似什么都沒做，但實際上在潛移默化當中，她影響了自己很多。在黑幫這個圈子里，想要利他，并不是件容易的事，你要想這么做，第一你得有實力，第二你得有抗壓能力，不然別人會說你是傻子。

游晏常常覺得婧妍其實就是自己能量的來源、力量的源泉，不管在外面打拼得多累，只要一回來看到婧妍，她或在廚房里忙活，或在房間里研習醫書，只要是她，他都覺得心里安穩許多，他總能在婧妍身上找到歸屬感。

“明白，老板。”殷紅點點頭，作為這么多年的老搭檔，殷紅明白游晏的抱負，也明白他不愿意做那些不好的事情。

“很早以前您就教過我，不能別人都做什么賺錢，我們就也跟著學，要有自己的判斷，我們的確需要賺錢，但賺錢不能是唯一的目的，更不能凌駕于一切之上，您說的這些話，殷紅一直都銘記在心，不會忘的。”不知道為什么，殷紅這幾日心中總是不安，總覺得游晏有什么決定要做，而她還不清楚是什么，又或者她已經能夠隱約猜到，可是她不愿去承認那種可能性。她不愿意接受變化，她想要待在舒適區里，她想在游晏的帶領和指揮下做事，盡管這樣會喪失一部分主動性，但她情愿一輩子就當游晏的副手，她已經很知足了，也是心甘情愿，并且毫無怨言的。

“嗯，你記得就好。我們要有我們自己的原則，以后不管你去到哪里，你自己一個人也要記住，不能忘，明白嗎？”游晏語重心長地叮囑殷紅，很多話他雖沒明說，但隱晦的次數多了，殷紅也聽得出來一二，只是兩人誰也不戳破罷了。

“記住了，老板。”殷紅點點頭，她努力讓自己打消那個念頭，先安心和專心做事。

日子就這么又過了一段時間，天鷹堂里除了教眾，主要就是游晏、殷紅和婧妍三個人，所以日子過得十分平靜。

直到某一天晚上，這是一個很普通又尋常的晚上，吃過晚飯以后，婧妍把游晏叫到房間里來，說想要他陪自己跳舞。

游晏好奇地問她：“今天怎么這么好興致，想起來跳舞了？”他看向她的眼神真是十足的溫柔和寵溺。

“就是想跳了嘛，我以前常跟爸爸跳呢。”婧妍依偎在游晏懷里，安安靜靜地一邊聽著音樂，一邊聽著他的心跳，她努力平復心情，也讓自己頭腦放空，不去想那些亂七八糟的事情，既然已經做了決定，那就堅決地做到底吧。

“好。”游晏當然會依著她，不要說跳舞，就算是讓他為了她上刀山下火海，那他也是愿意的。

在跳舞的過程當中，婧妍一直溫柔地注視著游晏，像是怎么看也看不夠似的。在兩首音樂的間隔，她忽然踮起腳尖親吻了游晏的嘴角，回到自己的位置以后就像個偷吃得逞了的小貓一樣，露出狡黠的笑容。

“你還記得嗎？我剛來天鷹堂的時候，我讓你幫我盛湯，因為這個，思睿被氣跑了，漣漪也是。”分不清到底是往事勾起了回憶，還是回憶勾起了往事，婧妍望著游晏，緩緩道。那是他們共同的回憶，雖然不多，但每一段都讓人記憶猶新。實在是太熱鬧，也太轟轟烈烈了，太過不尋常的事情，人總是能記得的。

“記得。”游晏點點頭，“如今思睿去尋找自己的幸福了，漣漪也算給自己尋得了一個好歸宿。”

“是啊。”婧妍把下巴擱在游晏肩上，隨著音樂扭動身子，她緊皺眉頭，當然游晏看不見。

那我的未來呢，它又在哪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