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棗從內(nèi)城出來的時候,剛過午膳的時間,他們?nèi)艘黄鹛恿顺鰜恚≡鹤永锍肆⒃诳盏厣系臓t灶外,只余了一匹老馬,除外并沒有其他影蹤。
云棗沖進正屋,屋內(nèi)整潔如舊,只有炕席的一角是掀開的,他紅著眼睛,看著那個放迷藥的凹洞里空空如也。
“洛陽不安全,我們最好都走,趁回鶻人還沒來。”云棗看院內(nèi)還有一匹老馬在吃草,牽過來跨上馬去,“我要去找嘉嘉,先走一步,告辭。”
鉞郎和小廝,看著空院狼藉,廚房內(nèi)還有些吃的,正屋里也整齊的沒有被洗劫一空。他們在廚房吃起東西,并沒有著急離開。
云棗一路往北,循著大路上亂亂的馬蹄印追過來。
安慶緒帶著殘兵往北遁走,慘敗之下叛逃的,投降的,沒有多少人堅持到鄴城。云棗猜測著我的蹤跡,若是跟沖鋒營走的,那就是鄴城方向,若是其他人擄走的,就難說了,他換了幾次馬匹,總算換到腳程快一些的。
叛軍的潰散是傾泄千里的,我跟著叛軍不停歇的往北走,沿路遇有百十來人的盜匪,見是潰散的叛軍,也會截取一些財物,逃亡的路上,顧不得許多。
馬匹越來越珍貴,跟著的馬車也越來越少,我被挪到糧草的那一邊,好在走的時候帶著足夠的烤馕,徒步跟在后面,我越走越慢,也在伺機尋找逃脫的可能,若是他們嫌我不耐煩的時候,或許會丟下我。
“這個洛陽女子,還能不能要了,干脆殺了得了。”押運糧草的首領(lǐng)明顯的對我不耐煩起來。
“不能,他是沖鋒營丟下的,說不準(zhǔn)是上面的什么人,還是帶著吧。”
“她走的太慢了,在后面磨磨唧唧的,我們都快跟不上了。”
“把她放到車上吧,這樣快一些。”有人提議。
“瑪?shù)拢献佣紱]有馬騎,卻讓她坐車,也太享福了。”那人停下腳步,看著落在后面的我,看我走近了揮起手里的鞭子,朝我劈頭蓋臉的揮來。我下意識的用手擋住,沒有留意腳下的土疙瘩,摔倒在地上,“打仗還帶個女人,真是晦氣,你來把她弄到車上去。”首領(lǐng)指著一個士卒。
這沿路我都沒有瞧見那個回鶻人,不知道他的情況怎樣,是不是在洛陽等著他的鄉(xiāng)親。看到那個過來拉我的士卒,我認(rèn)出來了,正是那個回鶻士卒,他背對著首領(lǐng),對我眨眨眼睛,抱起我趕上糧車。
“那個餅我吃的很好,多謝,這里有我,不用擔(dān)心。”他小聲的對我說。
我無力的笑著,頭歪在他的肩上,還不知道他的名字,只是叫他“喂。”
“你怎么不留在洛陽,回鶻人就要到洛陽了,你可以跟他們回家鄉(xiāng)去啊。”
“看你被擄走了,我不放心,好在我跟這里的兵丁都很熟悉,若是有事情,也可以照應(yīng)一二。”
“多謝了,小哥。”
“我應(yīng)該謝謝你的,我們營就剩我一個活下來了。”
“啊!是么。”我看著他落寞的表情,那些他的伙伴大約也有回鶻人在里面,戰(zhàn)爭的殘酷可管不了那么多。就好像此刻,我擔(dān)心在洛陽的云棗,不知道他的命運會怎樣,是被回鶻人擄走做奴隸,還是回到長安的曲池坊去。
回鶻士卒守著糧車,車上的糧食已經(jīng)不多了,只占了車子的三分之一,若是不能及時趕到鄴城的話,只能沿途搶奪了。
十一月的北方已是隆冬季節(jié),寒冷的北風(fēng)無情的吹著大地,目及之處,一片草木凋零的景象。我們安靜的跟在大部隊的后面走著,慢慢的前面的路上,清晰的馬蹄印提醒著我們,有一批人沒有往鄴城去。
首領(lǐng)讓隊伍停下來,叫了一個士卒騎快馬去前面問問情況。太陽等不及的下了山,空氣中僅存的熱量也越來越少,涼月斜在天空,星幕披上頭頂。
我們在原地升起了營火,銅釜內(nèi)熬著面湯。探路的士卒過來說,一批人往范陽去了,又一批人往趙郡去了,還有一些人,不知道往哪里去了。
首領(lǐng)嘴里罵罵咧咧的說著什么,本不愿做個押運司的,卻被困在糧草上,空有一肚子本事無處釋放,他用家鄉(xiāng)話開始咒罵起來,有士卒附和他,同他一起高聲詈罵。
在這寒冷的星月之下,云棗騎著馬兒,嚼了兩口烤饃,繼續(xù)趕路,他看到遠遠的篝火映紅的天空,遠遠的聽見有士卒講話的聲音,他下馬放慢往前的節(jié)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