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夜的北風從山里轉出來,在山腳下匯聚成風帶,呼嘯著在山窩的西面八方旋開,風兒卷起沙石打在麻木的臉上,讓人搞不清楚是冷的發疼,還是疼的發冷,我坐著糧車上,盡量讓自己蜷縮起來,望著十步之外的篝火,首領帶著士卒圍著在四周,商量著明日的路程與方向,這一隊三十多人的糧草營,剩下的物質不多了。
遠遠的有歌聲傳過來,士卒們警覺的觀察四周,除了歌聲之外,并無行走的動靜,也不見燈火的影子,初冬的寒夜,若是沒有篝火大約是很難熬的。歌聲斷斷續續的傳過來,并沒向我們這里靠近,或許是躲在山里的樵夫,士卒們聽了一會兒歌聲,似乎并沒有其他危險的情況,重又聚集坐在篝火邊。
這歌聲的旋律如此熟悉,窩在馬車上的我不禁跟著哼了起來,下意識里我驚了一下,那是《難忘今宵》的旋律,我的神經一下子拎了起來,是云棗么,他跟過來了!
“不許吵,我們要休息了。”一個士卒過來喝停我的低吟。
遠方的歌聲斷斷續續的傳過來,像山泉一樣,在這寒夜里溫暖著我,我激動的雙手捏出了汗,不知該如何把消息傳遞過去,我站在馬車上,往后面看過去,沒有一絲星火,沒有一點人跡,大約是離的很遠,或者他掩在暗夜里。我想唱,但是一樣的旋律怕會驚動到這些叛軍。
“你站起來干么?”一個士卒看我站在馬車上,往后面張望。
“面湯喝多了,想去方便一下。”我順勢跳下馬車,找了一個僻靜的角落。常年征戰的人大約警惕性都很高,士卒遠遠的看著我,并不上前來,有一定的自由度,但是溜是溜不過去的,若是連累的云棗,我們倆都逃不回去。
我想著辦法,先是讓他知道我的位置。
歌聲停了下來,除了風的聲音,篝火的霹靂吧啦的聲音,一些士卒的低語,很多人已經睡著了。我蹲在地上,遲遲不愿起來,手里捏著一顆石子,在路邊的大石塊的陰面,刻著我的名字的縮寫,記得在西安教云棗用拼音輸入法的時候跟他講過拼音,希望他還能記得,看著歪歪扭扭的字跡,我有些不放心,有刻下“2023”的字樣。
天剛亮,首領招呼士卒準備出發。這一夜我幾乎沒睡,好在是坐在糧車上,我搖搖晃晃的打著盹兒,突然后面又急急的馬蹄聲想要越過我們的樣子,我睜開眼睛,那人穿著玄色的衣衫,把自己包裹的嚴嚴實實的,看到我們勒停了馬兒。
“這位爺,是往哪里去的?”首領心里疑惑,但也要問清楚來人是誰。
“往范陽,去給媯川縣王送信。”
“怎么走在我們后面了,聽說信使是先出發的。”
“說來話長,路上遇到百十號山匪,不得已繞了路,這才過來,不知將軍是哪里的。”
“我們是糧草營,因帶著這洛陽女子,走的慢了許多。”首領回頭瞟了我一眼,把落下的原因都歸咎在我這里。
“我先走一步,告辭。”那人騎著馬兒,慢慢的穿過我們的隊伍,盯著我看了一會兒。
“頭兒,那人往范陽了,我們呢,也跟過去么?”有士卒問。
“瞎說,我們跟上前面的。”
馬車突然啟動了,我在馬車上狠狠的晃了一下,立馬扶住車框,紅著的眼睛再也含不住淚水,浸濕了衣袖。
是云棗跟過來了,他直接闖過我們的隊伍,往范陽方向過去,馬兒蹄下的煙塵不帶一絲的猶豫,眨眼間就不見了蹤影。
他應該是來確認我的蹤跡的,昨夜費勁心思刻的字跡在太陽的陰影下不顯痕跡。
這一路再也沒有人從我們后面越過,從士卒的談話中知道明天天黑前就能趕上前面的部隊,這一路潰散走的拖拖拉拉。
天色將晚,淡藍色的天空有稀落的星星亮了起來,月亮在東邊隱在藍色的空中,士卒們支起柴堆,架好銅釜。我取了銅鍋和面,揉好的面團,揪成小片往銅釜里扔。
今夜的營地特別的安靜,沒有聽見歌聲,士卒們圍著柴堆等著面湯煮滾。
“明天就有肉吃了,喝了這許多天的面湯。”
“不一定啊,或許前面比我們的更慘。”
“不會的,前面有‘皇上’的親兵,不可能慘的。”
面湯煮沸了,我把葫蘆瓢遞過去給他們,晚飯在疲累之后特別的香甜,并不一定非得有魚肉葷腥,他們喝飽后找了舒服的位置,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