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剛踏進了門,門房小廝便迎上前來:“爺回來了,家里有客人等了您好一會了。”
“哦?是誰?”江清流有些驚訝道。
“是一位陳小姐和她的丫鬟,說是公子的朋友。”門房恭敬回道。
“現在人在何處?”江清流微微瞇了瞇眼。
“在…在前面正廳里喝茶。”門房感受到江清流銳利的目光掃視過來,立即躬身解釋道,“回爺的話,我本來安排她們在這門房休息的,那丫鬟說是知府家的,我見她們也不像有惡意,便領去前廳等候了,還望爺恕罪。”
江清流聽了淡淡道:“好了,你下去吧。”又轉身對秦子明道:“子明,你去后院庫房安排把準備好的東西拿到車上。”
那門房立刻松了口氣,退了下去,秦子明也先行一步去了后院。
王槿則頗為忐忑地跟隨江清流進了院子,果然一眼就看到正坐在海棠樹下的陳惠蘭以及她身邊站著的丫鬟小蓮。
循聲望過來的陳惠蘭見到江清流先是露出驚喜的笑意,待瞥見他身后的王槿時,笑容便有些僵硬。她攥了攥衣袖,努力維持著溫婉的神情,和江清流以及王槿福身道:“江公子,王姑娘,今日惠蘭冒昧來訪,還望勿怪。”
江清流也回以一笑,走近她身邊,溫和道:“陳小姐不必拘禮,倒是清流讓您等了這么久,實感抱歉。”他比了個請的姿勢,“我們不妨去廳里坐下聊吧。”
見他靠自己這般近,那溫潤清朗的嗓音仿佛就在自己耳邊,陳惠蘭不由紅了臉,輕輕嗯了聲。提起裙角轉身先一步上了臺階。江清流朝王槿挑了挑眉,示意她一起過來,王槿卻面露猶豫。她朝江清流小聲問道:“江公子,上次我托秦大哥幫我帶句話給陳小姐,不知道他有沒有替我說了?”
“唔,是有這么回事。”江清流摸摸下巴,似在回憶,又道,“我已經替你向陳小姐轉達了,她并沒有記在心上,你不用擔心。”
王槿不由驚喜道:“真噠,是江公子替我說的么,那就更好了!”有江清流出馬,那陳小姐哪還記得自己什么事啊。不過他們難道還私下見過面?看他們剛剛說話那樣倒確實像熟識一般。嘿嘿,那豈不是郎有情妾有意?那自己可得幫幫他們,怎么說江清流對自己一家人也算不錯,可不能讓他失了樁好姻緣。她腦子里念頭飛轉,神情變幻不定,惹得正瞧著她的江清流不禁有些疑惑。
“江公子?”已經走到廳前的陳惠蘭突然出聲道。她原本是想和江清流隨意說些話,不想轉身竟看到他還在原地,且正一眼不錯地瞧著王槿,心中一刺,忍不住開口提醒。
江清流聞言收回眼神,朝陳惠蘭微微一笑,大步上前,領著她幾人進廳中坐下,又吩咐人泡了茶。
他位于上首,王槿和陳惠蘭分坐左右兩邊。陳惠蘭抬眼不著痕跡地打量了一番王槿,見她今日著了女裝,雖是普通的杏黃色棉布衣裙,只在衣角袖口領口上繡了幾片粉色木槿花瓣,但款式卻有些別致。尤其是腰部,足有三尺寬的束腰設計和上下做了褶皺條紋的搭配,更顯得她身姿窈窕,纖濃有度。再加上王槿相貌上除了女兒家的秀美,眉眼間更有股勃勃生氣,靈動活潑,引人親近。她心中微有酸意,明明是個破落戶,倒不知跟誰學的這般會打扮自己,好端端的節日不和家里人在一塊,卻跑到這里來現眼,恐怕還是為了江公子吧。
“王姑娘瞧著年紀比我小些,我便叫你一聲王妹妹吧。不知道妹妹今日怎么會進城來,還恰好又碰到江公子?”她笑著朝王槿問道,只是眼神卻微有鄙夷。
王槿一聽這話就暗叫糟糕,可別叫陳小姐誤會了,和江清流產生齟齬就不好了。剛想開口解釋,就聽見江清流的聲音道:“今日也是巧,我去觀看龍舟賽時偶遇了王姑娘,便請她來取些節禮帶回去。”
王槿聽了不由心里一松,暗想這江清流不但智商高,情商也不錯嘛,知道在心上人面前要避嫌,孺子可教也!
陳惠蘭聽他這么說心里也好過了些,只是她私心覺得王槿太不識禮數,總是讓江清流為她破費,又是招待又是送禮的,還這么一副理所當然的模樣,實在可氣!想起之前在船上江清流表露出的一絲不滿,她心里瞬間有了底氣,便又笑吟吟地向王槿道:“那不知王妹妹給江公子送了什么節禮?”看你這雙手空空,家里又無甚基業的,想必也不會準備什么好東西。
果然王槿訕訕地笑道:“今日也是偶遇江公子,我也沒來得及準備什么好東西,只有一些家里包的粽子。”
陳惠蘭用帕子捂了嘴輕笑道:“說起來我今日來得匆忙,也沒能好好挑選,只好拿了一個小玩物,也不知江公子喜不喜歡。”說著朝身后的小蓮微微示意,小蓮會意地從袖子里拿出一個一寸寬四寸長的雕漆鏤空木盒,走上去遞給江清流。
江清流微感意外,接過盒子打開后,竟是一支僅有三寸長的玉笛,玉質溫潤,入手滑膩,一頭接了鴨黃色的流蘇穗結,可以系在身上。他合上蓋子,將盒子放在桌上,溫聲道:“陳小姐何必這般客氣,這下倒讓清流為難了,該拿什么回禮才好。”
陳惠蘭心中得意,面上卻靦腆一笑:“公子喜歡就好,回禮什么的惠蘭并不在意。”說完她拿眼瞥了下王槿,見她正直勾勾看著那盒子,心中不由嗤笑,果然是眼皮子淺的東西。
王槿之所以這般模樣,實際上是她覺得自己這個電燈泡的瓦數太大了,只好裝聽不見,一副注意力全在其他地方的樣子。人家在這送東西表情意,自己這個第三者好尷尬啊。
“對了,不知道今日陳小姐怎么有空光臨寒舍?”江清流又問道。
“今日陪著父親去觀龍舟,我不耐聽那些官場交際,午膳后就自己先回來了。路過這附近,便順道過來看看。”陳惠蘭柔聲道,面有羞澀。
王槿心想這都不在一條線上,怎么個路過法,明明就是想見情郎嘛,哎,古代談個戀愛真累人!
江清流卻似毫無察覺,微微一笑道:“知府大人事務繁忙,節日里更是應酬繁多,陳小姐倒跟著受累了。”
“父親身為一方父母官,累些也是應該的。至于我不過是去湊個熱鬧,可談不上累不累的。”陳惠蘭掩嘴輕笑道。
這時候秦子明走進來,向江清流道:“公子,東西都備好了。”
王槿聽了大為振奮,終于可以撤退了!她立即朝江清流道:“既然都弄好了,那我也要早些回家了,江公子,陳小姐,我先告辭了。”
江清流微微點頭:“也好,我送你出去。”
王槿急忙擺手:“不用了,不用了,江公子您就留在這里陪陳小姐吧,我自己出去就行,您就別客氣了。”
陳惠蘭聞言微感詫異地瞄了一眼王槿,卻聽江清流道:“無妨,我送你出去一下不過片刻功夫,想來陳小姐也不會介意。”
她臉上表情一頓,又立刻含笑道:“當然不會,送客是主家的禮數,該當如此。”
江清流微微一笑,便起身送王槿出去。
陳惠蘭瞧著他二人一前一后的背影,用力攥了攥帕子,終是心有不安,對小蓮道:“走,我們也去送一送王姑娘。”
行至大門口,便聽見王槿清甜的聲音道:“秦大哥,江公子,這些粽子是我特意多拿的,你們留著吃吧。”
“我就說馬車里怎么有這么個包裹,原來是粽子啊,那就多謝王姑娘了,那咸肉棕我還沒吃夠呢。”秦子明接過那一包粽子道。接著他又想起一件事,急忙道:“王姑娘你答應我們的香囊可別忘記了啊,我可等著換呢!”
王槿這才想起這一茬,自己當時可真是被各種贊賞的目光沖昏了頭,不過既然答應了就要兌現,便痛快道:“放心吧,我這個月一定做好給你送來!”又想起自己還許諾了江清流也給他做一個,可人家已經有心上人了,自己給他做合適嗎?
“王姑娘可別忘了我那一份,我也等著換呢。”江清流挑眉笑著提醒道。
“哎,哎,好,一定不會忘記的,到時做個最好的給你!”被江清流此刻帶著幾分戲謔的燦爛笑容晃得有些眼花,王槿不自覺地道。唉,論帥哥的殺傷力,直叫人捶胸頓足啊。
江清流滿意地點點頭,目送王槿坐上馬車離開后才回了院子。
只是剛剛他們的對話已讓陳惠蘭聽了個分明。那王槿竟然要送江清流香囊,還大言不慚說什么做個最好的送給他,真是不知羞恥。待江清流回轉時臉上仍舊帶了三分笑意,她看了心中更是又氣又酸,暗想江公子這般清雅的正人君子,若是那姓王的真使些不要臉的招數勾引他,只怕真會著了她的道。不行,自己不能讓她得逞,得想些法子才行。她有了這番心思,和江清流說話時便有些心不在焉,江清流見她如此異樣,便上了心,待將她送走后,便叮囑秦子明密切關注她的動向。
而本應該出城的王槿,此刻卻在香室坊的匯茗茶行和東子他們說著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