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灰蒙蒙，好似要下雨。李默做好早餐，將雨傘拿出，放在玄關處。

男人在洗手間洗漱，兩人之間很少說話，一個不愿說，一個不知說什么，便是這樣沉默成了日常。

雖說在國外多年，但徐之硯最愛的還是中餐。結婚三年，李默每每變著花樣給他做飯，這也是他在這樁婚姻中得到的最大的好處。

摸摸肚子，徐之硯想，幸好他有鍛煉的好習慣，不然這樣吃下去一定會長胖。

兩人秉持著食不言的習慣，安靜地吃完了早餐，如果可以忽略李默數次抬頭的話，那可能更安靜些。

“怎么了？”一邊收拾著碗碟，一邊道。這是結婚后兩人達成的規定，她做飯，他洗碗，家務一人一半。李默原先沒想這樣，能嫁給徐之硯，為他洗衣做飯，她覺得很幸福。但徐之硯說不可以，他說這個家他也有一半，所以家務自然要平攤。

徐之楠總是說李默不幸福，說她是在自欺欺人，可是李默知道，婚姻如人飲水，冷暖自知。徐之硯或許給不了她曾經奢望的愛情，但至少給了她值得依賴的一生，所以，她是幸福的。

徐之楠不屑她的回答，這么多年，她算是看透了，任是平日里再聰明的李默，遇到徐之硯，啥也不是。

可不是嗎？誰能相信，當初那個天不怕地不怕的小姑娘，竟然成了婚姻中溫婉賢惠的妻子。她還是她，卻已經不再是曾經的那個人。

李默知道徐之楠的不滿，但無妨，她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

22歲以前，李默要的很簡單，徐之硯的愛。

22歲以后，她發現自己很可憐，這愛不容易，所以她只想要徐之硯這個人。

得不到他的心得到他的人也未嘗不可，至少往后余生，他都是她的。

李默是這樣想的，生活中也是這樣做的。

她盡可能的做好一個妻子的角色，三年來，哪怕是在休息日，她也會早起為男人準備早餐。

阮夏說她太傻，可李默覺得很甜蜜。她本就喜歡做飯，為愛的人做飯更是一件幸福滿滿的事，更不要說那人很喜歡吃。

徐之硯也說過不用做，但不管他怎么說，都徒勞無功。久而久之，他也習慣了。當然，他也盡可能的在別的方面補償回來。節假日的出游，偶爾有時間為她下廚，或者是心血來潮給她買的禮物，這些，都能讓李默開心好久，回味好久。

沒有結婚的時候李默從未想過婚姻，即便深愛徐之硯，她也覺得那離她很遙遠。如果一定要說婚姻，那就是鏡中花水中月，看似美好卻無法抓住。

結婚后，李默突然覺得婚姻也很簡單。兩個人在一起，共同經營一個家，他與她是家中的人，即便他們之間沒有愛情。

李默早就意識到這一點，不再如年少時憤怒，現在的她，很平和，平和到可以和徐之楠淡定的談論這一話題。

“不離婚嗎？”每次和徐之楠見面都能聽到這句話。如果是旁人，定然是不懷好意，但這個人是徐之楠，那就另當別論。

“不離。”

“當我沒問。”徐之楠喝著咖啡，聳聳肩，“今天怎么有時間約我，不上班嗎？”要知道，李默也就只有在徐之硯面前才是只溫順的小綿羊，公司里，誰不知道她的雷厲風行。見識過李默的兩面性，徐之楠每每都要感嘆愛情果然是讓人變得不是自己的毒。只是，她很懷疑，李默究竟知不知道到底哪一個才是她。

“剛結束一個大單子，準備休息兩天。”

“太陽是從西邊出來了嗎？竟然聽你說休息。”要知道，自從畢業踏上工作崗位后，李默這三年可是實打實的忙碌著，“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你就不能盼著我點好嗎？什么事都沒有，就是想休息一陣。”

“不像你的風格。”徐之楠打量著她，試圖從她身上看出點破綻，但那人偽裝太好，她什么也沒看出來。

“說吧，找我什么事。”

“我就不能單純約你吃頓飯？”

“初二那年的暑假，你突然來我家說是和我一起做作業，我們分明前一天剛說絕交，結果，你是因為徐之硯來的。初三暑假，你本不想參加夏令營，后來聽說徐之硯陪同，你立馬就去了。高一開學，你又拖著行李來等我，其實就是為了多看一眼徐之硯。這樣單純的事你做的還少嗎？”切了一聲，徐之楠用眼神示意她有話快說。

“嗯，這次真的不單純。”李默攏了攏耳邊鬢發，溫柔淺笑，“可以和我說說嚴丹嗎？”

“嚴丹？怎么突然想起她了，你不是從不問她的嗎？”如果說徐之硯喜歡過誰，大概就是嚴丹了吧。徐之楠的父母年輕時工作忙，就把兄妹兩個放在老家由爺爺奶奶照看。徐之楠那個時候最喜歡和鄰居家的姐姐玩。姐姐叫嚴丹，是個有一雙大眼睛，長頭發，說起話來溫溫柔柔的女孩子。姐姐比徐之楠大三歲，比徐之硯小一歲。小時候的徐之硯和長大后一樣，不愛說話，但是在嚴丹面前，他明顯的話多了。三個人，就這樣成為了好朋友。

彼時，徐之楠還太小，什么都不懂。等她上了初中，這才發現，原來哥哥早就和嚴丹在一起了。

青澀的青春，青澀的愛情，兩顆悸動的心碰撞，燃放名為愛情的火花。

徐之楠說不上來什么感覺。她很喜歡嚴丹，但絕沒有想過有朝一日她會成為她的嫂子。后來，徐之硯和徐之楠被父母接回身邊，嚴丹也被父母送出國，兩個人就這樣斷了。

徐之楠雖然也傷心了一陣，但很快就滿血復活了，因為她認識了另一個女孩，一個叫李默的有趣的女孩。

李默說喜歡徐之硯的那一天，徐之楠突然就想到了嚴丹，想到了哥哥這么多年的單身，她想，哥哥該不會是還在想著嚴丹吧。秉持著對好姐妹負責的態度，她主動向李默提起嚴丹，但李默卻拒絕聽那段往事。

她說，她不在乎他曾經喜歡過誰，只在乎以后他的身邊會是誰。

那天，她自信滿滿的說以后徐之硯的身邊一定是她，所以她不會小氣到要去追究他的過往。

一直大氣的人今天怎么就小氣了呢？徐之楠覺得，事出反常必有妖。

“突然想知道了。”李默笑，“不然我去問徐之硯，你說他會告訴我嗎？”

徐之楠用看妖怪的眼神看著李默，半晌才開口，“她是我哥的初戀，也是我哥唯一一個女朋友，我哥當初很喜歡她。”

“她長什么樣。”

“我想想。長頭發，大眼睛，圓潤的鼻頭，小巧的嘴巴，總之很好看。”

“果然。”

“果然什么？”

“美人總是讓人念念不忘的。”

“我哥還在想著她？你怎么知道的。”

“別亂想，我可沒這么說。”

“你明明就是這個意思。”

“楠楠，你過度解讀了。”

“李默。”

“好了，吃飯。”

李默很早以前就知道嚴丹，彼時她不過13歲，從徐之硯口中聽到這個名字。后來，又聽徐母提過幾回。她知道，擁有這個名字的一定是一個溫婉美麗的女子，昨日見那畫，果然。

她確實不想打聽的，不是不在意，而是太在意。李默害怕從旁人口中聽到徐之硯和嚴丹的過往，她錯過的流年，是徐之硯和另一個人的美好回憶。

李默一直都知道，如果沒有那件事，徐之硯不會娶她，因為他不愛她。

結婚三年，他們維持著表面夫妻，是旁人眼中模范夫妻。只有她知道，撕開那層表皮，他們只是同一屋檐下陌生的熟悉者罷了。

周天打掃屋子，無意間看到他夾在書中的一張素描畫。他以前學過素描，她是知道的。只是，畫上那女子，李默不認識。但女人的直覺告訴她，這人是嚴丹。

果然，還真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