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動作快點。”笙月催道,渾身上下透露著百無聊賴的不耐煩。
“是,少主。”
炎玥忙重新坐定,開始梳一個比較簡單的發髻。
“少主,好了。”炎玥起身,半頭長發中正盤起正好適合無墜飾的墨玉簪。
笙月皺皺眉,坐下從木盒里取出一只玉梳,認真的學起來。很快,笙月簪上墨玉簪,起身。炎玥也在一旁恢復了原來的束發。
笙月壓低聲音道:“把那把玉梳隨身帶著,日后或許會用的著。還有,”笙月扭頭看著炎玥。
“屬下明白。”還有后面的事她自然知道,這件事若是有第三個人知道,后果可想而知。
“嗯,走吧。”她滿意地點頭。
炎玥忍住笑意,走上前為笙月開門。
笙月抬步走到炎菁面前,拿起墨玉腰牌丟給臨近的炎曦。
炎曦接過恭敬地為笙月系上。
“炎曦,你一人帶路就行。你們二人先退下吧。”
“少主,這衣服還沒…”炎菁愣了少主就這么去行繼任大禮?
“炎菁。”炎玥扯了一把炎菁的衣服,低語打斷她。少主一早就受了憋悶,如今明顯不打算穿這禮服,炎菁此時勸阻必然惹怒少主。
炎菁欲言又止,會意炎玥的眼神。畢竟炎玥在少主身邊六年之多,比她要了解少主的脾氣。
攬月堂貴在不僻而靜,又有雅致的景色,綠竹環繞,藍色忘憂草修飾,翠湖雅亭,當真有一種仙境之感。
笙月走出攬月堂,穿過竹林后,經過湖邊的雅亭,迎頭看見亭內的兩人。一人白衣錦袍,白色玉冠玉簪束發,面容文雅,一雙眉眼生的別致,眼睛漆黑而又令人捉摸不透,薄唇緊閉,倒是天生的貴氣。另一男子黑色緊袖衣服,相比白衣男子面相略微粗糙些。
白衣男子正看著竹林方向,與笙月對上視線,看著笙月手中的一抹碧影,心下一驚,隨即嘴角露出罕有的笑意。
笙月迅速將碧玉簪引入袖中,移開視線,低聲而又隨意地道:“炎曦,這又是哪位少主?”
“少主,這位公子不是尊主的……兒子!”炎曦汗顏,尊主有那么拈花惹草嗎?
笙月頓了一下腳步,隨即又邁開繼續向前走過雅亭。
“怨少主對在下如此視而不見怕是不合待客之道吧?”白衣男子輕啟雙唇,聲音溫潤動人。
笙月停止腳步,扭過頭來微挑眉頭:“哦?是嗎?巧了,本主也是初來這玄幽宮,其實與遠來之客無甚不同,所以待客之道,見諒。”說罷轉身欲走。
“怨少主,請等一下,在下有一事需要澄清。”
笙月不理,繼續抬步走去,她與他毫無關系,有什么要澄清的?
男子見笙月繼續走去,伸出如暖玉一般的手撫額,無奈地笑笑,指間藍玉扳指閃爍著幽光。那一瞬間看見的簪子和如此這般坦蕩真實的女子,倒是此行來對了。
“世子,您……笑了?”黑衣男子皺著眉,那怨少主明明如此無禮,世子那么不茍言笑的人怎么還笑了?
白衣男子轉頭看向黑衣男子挑了挑好看的眉,“夜翎,你確定本世子……笑了?”
夜翎滿臉黑線,世子的問聽起來怎么有種威脅的感覺?
“世子,怨少主都去了,世子也該到場了。”
白衣男子嘴角一勾,心情頗好地掉頭向笙月離去的方向走去。
繼任大禮安排在玄幽宮前宮正殿哲暉殿。樓衍坐在大殿上方,坐北朝南,依次而下,第二排是分別是云珞國使者藍煜世子與藍渃公主、倉黎閣使者輕霖少主,還有怨哲門的副位少主樓靖晨、樓忻;第三排則是九州州主及所帶親眷;再下面便是隨行使者。
笙月走到殿門口,不禁皺眉,這樣人多嘈雜的場合令她不喜。
“怨少主既到了為何不進去?切莫誤了時辰。”
笙月連眼神都懶得給他一眼,只聽聲音便心道又是他。
藍煜似乎猜到笙月不會答話,不做多言抬步走了進去。
“云珞國使者藍煜世子到!”
本是正常的通報聲在笙月聽來卻不正常。她記得那個叫藍煜的人說過要和她澄清一件事,莫非他聽到自己的那句諷刺樓衍的話了?笙月瞇起眼睛,看著藍煜的背影,耳力不錯,想來內力也不會差了去。
笙月打住思緒抬步走了進去。
“姑娘留步,請先遞上帖子。”通報的奴才恭敬地道。
笙月嘴角上揚,這奴才攔的真是時候,“哦?無貼可是不能進了?”
“按理是……”這奴才眼拙,并未往上細看那支曾引發無數次爭端的獨屬于正位少主的墨玉簪。
“阿怨,進來。”樓衍看見殿門口的笙月大聲喚道,如此重要的日子,她衣著打扮還是如此隨意,樓衍臉上笑意淡去幾分。
通報奴才一聽立刻跪地:“奴才該死,不知是少主大駕,還請少主饒恕!”
笙月本就是玩鬧一場,只是被樓衍這么一喊有些索然無味。她不再理會這奴才,走了進去。
笙月剛剛走近眾人視野,只聽見一片唏噓聲,既有說她衣著隨意沒有少主樣子的,也有說她的那張丑臉的。笙月一臉平靜的接受,坦然走到樓衍的座位前約兩米處站定。
樓衍起身走到笙月身邊,除了沒穿正位少主禮服,簪了墨玉簪,戴了墨玉腰牌,倒也說得過去。“今日是小女樓怨十三歲生辰,也是受任我怨哲門正位少主大禮之日。小女樓怨年幼體弱,蒙上天不棄,今得成才,堪任怨哲門正位少主之位,但念及小女體弱,故省去受任禮儀,本尊在此謝過各位能前來參見小女的壽辰和受任之宴!”笙月低頭眼里閃過一絲不悅,她明明快十四了。
“本尊敬各位一杯!”樓衍舉起酒杯,炎曦為笙月遞來一杯酒,與下面的賓客一起舉杯共飲。
這壽辰之宴和受任之宴同時進行不僅彰顯了樓衍愛女之深,也堵住了剛才說她衣著隨意人的嘴。只是這九州三尊向來是男子繼位,如今突然出了一位女子,少不得要招些嫉妒不滿的。
敬酒后笙月落座樓衍旁邊單置的席位。樓衍對著炎郢使了一個眼色,炎郢悄悄走到笙月身后彎下腰,低頭對笙月耳語道:“少主,二排白衣是云珞國世子藍煜,他身邊的是他的妹妹藍渃嫡公主;紫衣的是倉黎閣輕霖少主;三排東側依次是兗州主安盷、青州主俞祁、雍州主湛綸、梁洲主談邛、荊州主樊振;西側是揚州主尹昂、冀州主夏綏、豫州主湯烜、徐州主蘇訾。”
笙月按著炎郢的介紹一一瞧去,藍煜她見過,她也不關心什么公主,所以直接跳過了二排的西側,直接看向東側的輕霖,并沒有注意到藍煜看來的目光。
藍煜自是明白炎郢在做什么,早早地看了過來。只是這姑娘竟如此不給面子,直接把他跳了過去。
“輕少主,難得相見,三杯?”藍煜看著輕霖喊道,舉杯示意。
“請!”二人對飲。輕霖知道藍煜打什么主意,不過他并不急于見那位女少主,便應了下來。
笙月頓時嫌惡地撇了一眼藍煜的動作,這家伙是故意的吧?輕霖所在的位置她本來只能看清側臉,如今被他一叫,她連側臉都看不到了,只剩下一頭烏黑的青絲被一只金冠玉簪豎著。
藍煜忽視笙月眼中的表情,朝笙月的方向無害地笑笑。
樓靖晨臨輕霖而坐,笙月也懶得去看。直接看向了第三排。九位州主算是老少參半,看得出來這一代州主青年英才輩出。笙月此次出席除了為那受任之宴,另一個就是瞧瞧九州州主,而樓衍多半也是借助這次受任之宴讓她借機了解九州局勢。
“咳咳!”笙月用衣袖遮掩,幾聲咳嗽清晰,讓聽者覺得要連著肺腑都要咳出來一樣。不出所料,眾人都望了過來。笙月趁機掃視下面的人,不禁感嘆,這一代的掌權者不僅大部分年紀輕輕,而且樣貌也不差,輕霖雖不如那藍煜一副溫文爾雅無害的樣貌,但也有一種獨特的尊貴、模樣如畫,令人窒息。而那幾個年輕的州主雖沒有藍煜、輕霖那般氣質,模樣較也那二人差了兩分,倒也是俊朗。年紀大些的則像樓衍一般帶著老成。
炎曦上前,笙月抬抬手,示意無礙。
“父尊,開筵吧,莫讓我掃了眾人的興。”
“也好,開始吧!”樓衍對立在身后的樂舞總管林平道。
林平上前,“宴席開始!”旋即兩列粉衣女子緩緩走上,絲竹響起,頓時大殿中央輕歌曼舞,舞姿繚繞動人,絲竹之盛,響徹大殿。
笙月靜坐一小片刻,吃了些食物算是用了早膳,抬頭向下面看了一眼,果然皮相太好,容易招惹蜂蝶。笙月心下暗自好笑,對這般情景頗有些興趣,這藍煜、輕霖、樓靖晨得多大定力才能在眾女子癡迷的目光下泰然自若?不過這些都與她無關,笑笑算過。當下還是趕緊離開為上,這樣的宴席是不適合她的。
笙月起身,悄悄地從一旁離開。樓衍看著笙月不打招呼的離開并未阻止,不過是借這場宴席讓她露露面,見見九州人物,讓她好為日后打算。
笙月出了哲暉殿就沿著一些僻靜小路散步,也許是十三多年來她一直呆在偏僻安靜的地方的緣故,那些絲竹管弦聲在她耳中格外嘈雜,吵得她頭疼。笙月長舒一口氣,耳朵總算清凈了一會兒。
“怨少主咳嗽可好些了?”笙月頓住腳步,又是這溫和無害充滿磁力的聲音。
藍煜漸漸走近,笙月不想理會這人,正欲繼續向前走去,有一個聲音響起,音色絲毫不輸藍煜。
“怨少主方才在殿上咳嗽,如今還是少吹些風的好。”
藍煜在笙月走了一會后也離開坐席,而輕霖見這二人離席,也離了席。二人的離席與笙月離席的悄無聲息倒真是形成了巨大反差。
笙月轉身,一白一紫映入眼簾,白衣出塵不染,似雪;紫衣一身瀲滟,貴氣逼人。
“你們很閑?”笙月挑眉,絲毫沒有被識破假咳嗽的尷尬。
藍煜莞爾一笑,唇紅皓齒,眉眼稍展。他前幾日便聽到了她的傳聞,說怨哲門的新少主不僅人丑,還心狠手辣,剛回來就將自己的姐姐打個半死。而他此番前來也是為了探一探究竟是何種女子竟能讓樓衍封作正位少主,畢竟九州無人不知樓衍并未立下尊主夫人,這些子嗣也都是側夫人所生,正位少主之位誰都有可能,只是沒想到會見到這樣一個人物,手里還拿著那支像極了故人要物的簪子。
“平日是忙些,但今日沾了怨少主的光,閑了一些。”
“本主不喜嘈雜,便想出來看看怨哲宮的風景,不想遇見怨少主,特問候一下。”輕霖平靜地道。他和藍煜的目的一樣,都只是為了她而來。
一笑一靜,都是一副真誠的樣子。這二人的話要是說給殿前的女子聽倒是會信,但說給她聽,還是算了吧。她雖然不知道這二人來此赴宴的全部目的,但有一部分定是為查探她這位樓衍口中蒙上天不棄的少主的。
“哦?煜世子既如此閑,前殿剛好有一眾妙齡少女盼著你呢;至于輕少主,既然不喜嘈雜,那就好好在此賞景吧。恕不奉陪。”笙月不等二人開口,飛身離去,生怕慢了又要受這二人的糾纏。
突然一根銀針直竄而來,笙月翻身欲躲,卻被銀針劃傷脖頸,一條淺淺的黑色血印流出。笙月忙手按懷部輕拍一下,一個趔趄落地,炎曦急忙上前扶住笙月才穩住不倒。
藍煜看著笙月受傷心下疑惑,這堂堂的怨少主竟躲不過一根暗針?
輕霖看著笙月落地,心下暗道:有趣,傷了脖子手卻放在腹部靠上的位置,莫不是故意受傷?
笙月看著銀針飛來的方向,一名淡青色衣、頭戴金色步搖、約十五六歲的女子飛身而來。
“青州翁主俞雪見過少主、煜世子、輕少主。”女子對笙月隨意地拂拂身子,對藍煜、輕霖倒顯得比對她還恭敬些。
“你出的銀針?”笙月明知故問,這個答案再明顯不過。
“俞雪初見九州第一位由女子來做的正位少主,心生仰慕,故而想與少主切磋一下,才飛出一針,本想少主定能輕松躲過,誰知……竟受了傷,少主可要叫藥衛來瞧瞧?”俞雪語氣不無嘲諷,心道這正位少主也不過如此,竟連她的一根銀針都躲不過。
“哦?只是想切磋一下?”笙月挑眉,明擺著來找茬的。于是將計就計暗中催動內力引著那銀針上的毒在體內發作。
“是,誤傷少主實非俞雪所愿。”俞雪臉帶傲嬌,她是最受哥哥寵愛的青州翁主,況且又有那個人在,即便她是少主,也不能隨意處置了她。
“那你在銀針上涂毒又做何說?”毒在笙月體內漸漸發作,笙月開始有些氣踹,臉上的血絲也開始向額頭蔓延。
“少主?”炎曦急切道,對俞雪行徑依然動怒。
藍煜、輕霖看見笙月臉上血絲漸漸蔓延,微蹙眉頭。
“雪翁主這切磋方式未免有些過了頭。”藍煜不得不有些贊嘆笙月的冷靜了,同時又有些擔憂,只是這個人看似弱,但很可能是一個強勁的對手,不然樓衍如何讓她做正位少主呢?還有前幾日關于她的傳言又作何解釋?
笙月突然拔起頭上的墨玉簪甩向俞雪的方向,俞雪迅速躲在一邊。
“啊!”俞雪身后的綠衣婢女被墨玉簪直刺頸部倒地而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