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刻鐘后,萬花嶺亂作一團。
“忻少主,不好了,南側出了事,守衛被殺,紅光涌現!”一名黑甲守衛急匆匆地趕來,神色慌張。
正在萬花嶺中心院中坐守的樓忻突然美眸睜大,怒意升起,走下榻,一手揪住守衛的衣領,語氣嚴厲:“你說什么?再說一遍!”
“忻少主,南側……南側有人偷襲,怕是……”樓忻甩開眼前的守衛,快步跑入院中,“快去傳令,調西側、北側守軍趕往南側,通知尹州主,封鎖山下四周百里!”隨即飛身趕往南側,傳信的黑甲守衛和院中守衛急忙跟上去。
隱在暗處的笙月嘴角勾起,飛身落入院中,身形閃進屋中。樓忻雖然性子急躁張狂,但好得也經過樓衍的親自栽培,剛才下的命令倒挺合理的。不過終究還是急了些,調虎離山,雖然是只上不了臺面的,但留在這也叫喚地煩人,聽著頗為礙事。
“嘭”的一聲笙月揮手關上門,開始破解封印,取出碎片。
片刻后,笙月走出房間,迎頭飛來一只利劍。
“果然是調虎離山!你究竟是何人?”
“雖然只是個副位少主,能在這么短的時間內趕回來也有一份本事。不過,”笙月眼神突轉狠厲,散發出凜冽的寒意,“你孤身回來,便是找死!”
樓忻“冷哼”一聲,“誰找死還不一定呢!”話落樓忻召回星沙劍,迅速出擊,劍鋒凌厲,招招直擊要害。笙月徒手接下幾劍后頓覺無趣,反手打掉樓忻的星沙劍,一掌打在樓忻胸前。
“噗!”樓忻被打飛摔倒在地,一手捂住胸口,費力地站起身子,一個躲閃不及,卻被笙月一腳踢來的星沙劍貫穿肩部,癱倒在地,如蜉蝣撼樹,微小不可及。
笙月看了一眼仍在怒視她的樓忻,輕蔑地“哼”了一聲,飛身落在房頂,最后看了看萬花嶺,萬花枯竭,靈氣散盡,昨日繁華盛景,今日入眼荒涼哀傷。
眸中傷感一閃而過,隨即恢復冰冷。笙月冷眼看著嶺下涌上來的守衛,旋即向東離開。樓衍果然還是器重樓忻的,一個多月的時間,內力大幅提升,受了她五成內力發出的一掌竟能站起來了。怨恨在暗中又滋生了幾分,冰冷在枯敗中愈發寒涼刺骨。
經過東側守軍,笙月故意發出聲響后迅速離開。又過半刻,萬花嶺東側百里尹昂追上來,笙月召出死士攔下尹昂,隨后迅速離開。
揚邑東城門外百里林中,笙月突然停下,一雙眸子緊鎖眼前背對著她的白衣男子,竟然是他!
“主殺浴血,此處只有你我,切磋一下,如何?”白衣男子緩緩轉身,眸光似水,嘴角微微勾起,眉眼如初,卻不見了那份文雅氣息,渾身散發逼人的寒意。
笙月閉上眼睛,靈力在體內翻涌,五感更加敏銳,方圓百里,確無他人。笙月緩緩打開眼簾,眼前的人若不打倒,她確實無法周全離開,但她體內新注入的靈力必須盡快融匯,不能再像上次那樣輕易動用。
“我的切磋向來可不是點到為止,你,接好了。”笙月手中現出浴血,嘴角勾起,整個人五分邪魅,三分寒冷。
藍煜手中現出漓隱,兗州至豫州消失音訊蹤跡的那一天兩夜,他看著她去了揚邑,藥芳山出事后,他得知她被派去兗州的消息,他很想去兗州一探,但他最終選擇來了駐守相對最弱的揚邑,他莫名其妙的想賭一把。他和藥芳山那人交過手,再碰到定然能認出,只要眼前人不是樓怨,或許一切還有轉機。
主殺神劍鋒芒相向,血紅和幽藍交匯,忽而錯開,兩道劍光打在四周,樹枝折斷掉落,樹葉“嘩嘩”作響,瞬間飄落了一地,落在劍刃上,又轉眼化作兩片。
笙月不做停留,再次出手,以千劍為盾,浴血直刺咽喉。藍煜也喚出千劍,漓隱直刺對方咽喉,劍尖相抵,劍身彎曲。二人遭劍氣反彈,齊齊后退兩步。
僵持了半刻后,突然漓隱刺入笙月左肩,浴血也同時刺入藍煜左肩,而后迅速收劍,退開距離。二人嘴角溢出鮮血,一黑一紅。
笙月嘴角上揚,露出皓齒,“一刻鐘后,不解,經脈斷盡而亡!”話落從懷中掏出藥瓶,取出一粒扔過去。
藍煜用手接下,雙眸緊鎖看著眼前的人,盡力用內力壓制毒性蔓延。
“為何你并未中毒?”
笙月不答,只道:“你非我所怨憎之人,我無意取你性命,那是解藥,服下后,運功調息半個時辰后吐出黑血,即可解毒。”笙月不再多言,點了穴,止住肩膀上的血,飛身離開,擺脫掉藍煜后才趕往兗揚邊境。
藍煜直至那人的身影消失才收視線,看了看手中的藥粒,檢查一番,仰頭服下,另尋了一處隱蔽之地運功逼出毒血。毒是劇毒,饒是神劍之主也無可奈何,除了服下那人留下的解藥,他別無選擇。只是他終究還是沒能瞧見那人樣貌,只是身形幾分相似,終究難以為證。
半個時辰后藍煜拭去嘴角的血跡,返回了云都。
笙月落在一處荒山上,吐了口黑血,立即盤腿坐下運功逼毒融匯靈力。藍煜下的毒不是一般的厲害,他是鐵了心要捉住她。若不是有靈力壓制和她的藥血消掉六分毒性,她不可能騙過藍煜。只是直到現在她也沒有想明白藍煜為何會出現在揚邑,而且像是故意在等她。他和輕霖一樣的難纏,笙月狠狠地搖搖頭,靜下心來。
兗揚邊境,炎櫻卯時過半來的,如今已經辰時,她不由得有些焦急,額頭溢出密汗,又不敢輕易離開去尋笙月。
突然一襲銀絲白衣的笙月飄身落馬,雙手環上炎櫻的腰肢,頭靠在炎櫻背上。
“少主!您終于來了!”炎櫻驚喜喚道,所幸沒有出事。
“嗯,出了個小插曲,讓你久等了。我們走吧!”笙月的聲音懶散而又嬌柔,讓炎櫻有些出神,愣了一會兒,旋即駕馬離開。
午時過半,陽光直射,強烈的光線穿過密葉打在笙月背上,暖洋洋的,很是適合深感疲憊的笙月。
“少主,到了。”
笙月收回雙手,離開炎櫻的后背,伸了個懶腰,取出懷著的碎片,塞到炎櫻手中,“給他吧。這兩日多謝你了,日后教你幾招,好助你換掉那個礙眼的炎風做二衛。”笙月拍拍炎櫻的肩膀,不等炎櫻回答便駕著輕功離開。
“少主……”炎櫻看著笙月離去的身影,嘴角不自覺地勾起,挑戰副衛主她可不敢,只是這個少主讓她油然的敬佩,隨性自然,灑脫不羈。待人離開后,炎櫻也打馬返回淵都復命。
兗州州宮頤蘭軒中,安晴“吱呀”一聲推開臥房的門,走進去,頓時驚訝起來。西側軟榻上,一襲銀絲白衣、半副白色面具覆面、正安詳地閉著眼睛休息的人兒,不是笙月,又會是誰?
“少主?”
“安晴,我太累了,借你的軟榻休息會,想要什么補償就告訴炎曦向尊主討來。”笙月聲音慵懶嬌柔。
安晴忍不住環視屋中,沒有別人,捂了捂耳朵,感覺不像是幻聽。這么惹人憐愛的聲音確實是窩在軟榻上的人發出的。
安晴定下心來,恢復淡定,“小女明白,少主好生歇息,有需要就喊我。”然后悄悄地退出了房間。
“翁主,你不是要休息嗎?怎么出來了?”正在軒中澆水蒔花的阿英見安晴出來,不解道。
安晴食指放在嘴上,“噓”了一聲,走近阿英低聲道:“少主在里面休息呢,你讓軒中的人動作輕點兒。”
阿英一雙大眼滿是震驚,張大的小嘴被安晴及時捂住。
“少主怎么會在翁主臥房?”阿英疑惑道。
“我也不清楚,你稍后命人收拾了前軒側居,再去哥哥的寢居叫來炎曦、炎玥,然后一同準備些飯菜,再沏好一壺露茶備著。我去書房歇息,少主若是醒了便來叫我。”
“是,翁主。”
話落安晴走向臥房西側的房間,阿英澆完水后叫來了炎曦二人一同準備飯菜和茶水。
未時過半,笙月伸著懶腰,從安晴的臥房里走出來。
“炎曦,你怎么在這?”笙月看見候在門口的炎曦,整個人頓時精神起來。
“是晴翁主派人告知我和炎玥說少主在這,讓我們來侍候少主。”炎曦伸手為笙月理了理睡亂的頭發,對上笙月跳動著靈光的眸子,覺得笙月很是可愛。
“晴翁主果然人美又體貼啊!”笙月禁不住感嘆道,笑意外泄。
突然書房的門被打開,安晴身著淡藍色水袖長裙,眉眼精致淡雅,唇若紅櫻,顧盼生輝,很是養眼。
“小女見過少主。”安晴彎身行了一禮,聲音干凈溫和,聽起來很是舒服。
“本主實在太累了,整個州宮只想起來你的寢居,所以就悄悄進來了,”笙月不自覺地走上前拉了拉安晴的衣袖,“不及詢問便借用了,除了補償,還要同你說聲抱歉。”
炎曦、安晴、阿英愣愣地看著笙月孩子般的動作,睜大眼睛,不敢置信。
笙月意識到三人的目光,立刻松開了手,扭開了臉,自己一時也有些不敢相信。她怎么一覺醒來成了這般樣子?她最近究竟怎么了?
“安晴,我應該住哪兒?”笙月感覺臉上熱氣騰騰,現在看見安晴就想往上湊近,她自己都覺得不好意思了。
“三州州宮為少主和尊主準備的寢居是靜竹軒,不過少主若是想住頤蘭軒也可以的。”
“就在這吧,是哪間?”
“前軒側居,少主這邊請。”安晴引著笙月來到前軒側居,未至門口笙月就身形一抹閃進房中關上了門。
安晴等人齊齊頓下腳步,互相看看,皆是不解。
“炎曦,少主這是怎么了?”
炎曦猶豫片刻,不知道該不該說出少主的變化,雖然她也不清楚這變化的原因。
“炎曦也不清楚。”
不一會兒,笙月打開房門,封了靈力,摘下面具,恢復了常態,看著仍愣在原地一臉好奇不解的幾人,緩緩開口道:“炎曦,午時已過了。”
炎曦看著笙月往日里平靜淡漠的熟悉面孔更加不解了,“屬下這就去端來。”
“阿英,你一道去。”安晴會意,扭頭笑著對身后阿英吩咐道,阿英輕拂身子,跟上炎曦。
“晴翁主,本主在此住上幾日,叨擾了。”笙月微微頷首以示抱歉。
短短瞬息,人就像變了個人,客氣而有禮。安晴雖然不解,但不好過問,只得壓下,莞爾一笑:“少主何必客氣,若有需要盡管吩咐阿英。”
“那便多謝晴翁主了。”
不一會,炎曦幾人端來了膳食。擺在了院中的石桌上,安晴做了個請的姿勢后二人走過去依次落座,安安靜靜地用了這遲來的午膳。
用過午膳,安晴提議下棋解悶,笙月一愣,有些不明白為什么那么多人愛下棋,不過她也想嘗試一下了。
“好。”笙月淡淡的開口。
“阿英,快去拿我的棋來。”阿英應了一聲快步離開。
同時炎曦收拾碗筷的手抖了一下,一根筷子“啪”的落地。炎曦微微抬頭抱歉的看了笙月一眼。
“炎曦,執劍之人豈能手下不穩,一會兒去練五個時辰的劍,炎玥來侍候。”笙月一手翻動著茶蓋,說完抿了一口。
“是,少主。”炎曦低聲道,趕緊拾起收拾退了下去。
炎玥在一旁不禁汗顏,看來炎曦說的很對,少主不是變了性子,而是性情復雜多變了,讓她們有些摸不著頭腦了。
不一會兒石桌收拾干凈,阿英也端來一副棋擺上。
“少主先請。”
笙月看了一眼安晴,淡淡道:“你先吧。”
“好,那小女便先手了。”
一旁的炎玥看著安晴捏起一粒白子落入棋盤,不禁有些好笑,少主從未碰過棋盤,怎么可能先下呢!
笙月仿照安晴拿棋的姿勢,捏起一粒黑子也落入棋盤的線與線之間的交叉點上。
一盤棋,黑子緊隨白子,層次分明,竟是平局!
“少主,此局平了。”安晴有些汗顏,一時搞不清楚笙月的下法。
炎玥再也抑制不住笑意,轉過身捂住嘴打算悄悄退下去,她的少主真是絕了!對面的安晴、阿英看到炎玥轉身離開并未多言。
“炎玥,你也去練會兒劍。”笙月將黑棋一一拾回棋盒。
炎玥腳步頓了一下,“嗯”了一聲飛似得去尋找炎曦。
“我們接著下。”
“好。”
一盤新的棋局展開,笙月按照自己的想法擺了一個九轉回旋陣,黑子似分實連,猶如漩渦,一圈圈將白子困在其中。
“少主,小女輸了。”安晴放下捏在指尖許久的白子,頗感無力。
“嗯。”笙月緩緩收起黑棋。
“少主棋藝如此精湛,可否告知第一盤棋的用意?”
笙月停下手中的動作,抬頭看了看安晴,又低下頭繼續拾子,對阿英擺擺手。阿英看了一眼安晴,會意退下。
“本主不會下棋也不曾摸過棋子,第一盤棋是在學習。”笙月淡淡地道,沒有絲毫的不好意思。
安晴不敢置信地張了張嘴,她不是不相信笙月的回答,而是驚訝她學棋之快。
“少主果然天賦異稟,這么快就學會了,而且棋藝很是厲害。”安晴笑道。
笙月突然之間渾身散發寒意,安晴不由得打了個寒顫,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但搞不清楚是哪一句。
笙月將最后一粒黑子丟如棋盒,寒意褪去,起身走到臥房門口,又頓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