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君黎推開了病房的門,映入眼簾的是所有病房都一樣單調的白色墻壁、孤零零的病床與高高吊起的輸液袋。何燕琪的臉上纏滿了白色的繃帶,只露出來一點五官,從繃帶的縫隙里能夠看到眼角周圍是一片血肉模糊,由此可以想象到她的臉部遭受了多么慘無人道的毀容。但對于一個已經四十歲的女人而言,何法醫的皮膚卻很白凈,顯得很年輕。
“何法醫。”嚴君黎輕聲的叫道,何法醫顯然聽到了,有些艱難的轉過頭,看向兩人的方向。
“何法醫,我來看你了。”嚴君黎坐到了病床邊上,握住了女人的手,輕聲說道,“這是明海醫院的楊醫師,他是協助我一起破案的。”
“何法醫,久仰了。”楊文彬向病床上的女人微微頷首,“我是楊文彬。”
“你感覺怎么樣?”嚴君黎輕聲問道,何法醫點了點頭,回握住了嚴君黎的手,這讓后者稍微松了口氣。
“何法醫,你能告訴我們昨天晚上到底發生了什么事情嗎?”嚴君黎問道。
何法醫點了點頭,拿過了桌子上的紙和筆,緩緩寫道:
——我正在睡覺,那個男人闖了進來,帶著武器。我一下子就被他刺傷了,我試圖反抗,但是他立刻就用硫酸潑我的臉,我很快就看不見了。然后你們就來了。
“我很抱歉,”嚴君黎垂下眼簾,“沒能早點趕到……”
何法醫搖了搖頭,示意那不是他的錯。楊文彬始終沉默的站在嚴君黎身旁,,這時候才開口說道,
“何法醫,我知道我們本來不應該問這些問題的,但是現在查案緊急,我們不得不現在就問你這些問題,我希望不會刺激到你。”楊文彬頓了頓才繼續說道,“我們已經知道你不是真的懷孕了,而是出于某種原因逃避這個案子,我們懷疑你之前被兇手威脅了,是這樣嗎?”
何法醫輕輕的點了點頭。
“你想要告訴我們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嗎?”
何法醫點點頭,拿過了紙筆,嚴君黎和楊文彬都有些緊張的注視著她手中的紙,當她把紙拿給他們看的時候,上面卻只有一行字:
——我不太記得了。
“不記得了?”楊文彬疑惑的看向何法醫。
——我只是收到一封威脅信,上面說什么我知道二十年前的秘密,但是我根本不記得那么久以前的事情。我很害怕,當聽說第一個人被殺死的時候,我就決定躲起來。沒有想到還是沒能逃過一劫。
“但是,”嚴君黎急切的問道,“你真的一點都記不起來了嗎?為什么他要殺你?”
——我只知道是和二十年前有關的案子,但是我經手過太多案子了,早就記不清兇手說的是哪一件了。
嚴君黎的眼神中透露出明顯的失望,但他仍然點點頭,安慰的撫了一下何法醫的手背,“沒關系,你已經盡力了,我們會盡全力找出兇手的。你就好好休息吧,不用擔心這些了。”
嚴君黎站起來,和楊文彬對視了一眼,輕手輕腳的離開了病房。
“都是我的錯。”嚴君黎嘆了口氣,把臉埋在了手掌里,“我最好的員工,也許她一輩子都不能開口說話了,更不要說她的臉……”
“那不是你的錯,她也不會怪你的。”楊文彬安慰道。
“很奇怪她竟然說她不記得了。”嚴君黎搖搖頭說,“她一定是受了非常大的刺激才會這樣。因為何法醫以前是個非常仔細的人,她每一次驗尸都要非常仔細的記錄下來,而且她的頭腦也很清晰,記性很好,按理說就算是二十年前的老案子,只要是她覺得有疑點,一定會記錄下來。”
“你說她會記錄下來?”楊文彬突然靈光一閃,“那她現在還留著那些記錄嗎?”
“也許——”嚴君黎一愣,欣喜道,“是啊,也許會,說不定還會留著的!”
“那還等什么,去找找看,一定能發現什么線索的!”
嚴君黎剛想開口說些什么,就在這時候他的手機響了起來。
“等一下,我接個電話。”
楊文彬點點頭,嚴君黎就接起電話來,“對,是嚴君黎,你說。”
對面似乎說了些什么,嚴君黎的臉色變得不太好看,“……嗯,我知道了,謝謝你們,辛苦了。”
“怎么了?”楊文彬問道。
“是你要我去查的那件事。”嚴君黎掛掉電話,皺著眉頭說道,“DNA的匹配,那具尸體和中野惠子沒有任何關系。”
“什么?”楊文彬愣住了,似乎完全沒有料想過這個結果,“但是……不,這是唯一的可能性了,怎么可能呢!”
“你到底想到什么了?”嚴君黎的語氣有些不耐煩,“事情都到了這個份上了你能不能別再賣關子了,想到什么你就說行不行?”
楊文彬只好妥協了,“好吧。我想的是二十年前案子的真相。到目前為止,我們聽過的故事一共有幾個版本?”
“首先是謝鳳鳴鄰居所說的版本,花子是被謝鳳鳴的母親謝明清殺的。”嚴君黎回憶道,“然后夏白彥認為惠子是當時案件的幕后黑手。骷髏則告訴我們花子是因為家庭暴力,被她的丈夫殺死的。”
“對,沒錯。”楊文彬忽然轉過頭,盯著嚴君黎一字一頓的說道,“但是,有個問題你發現了嗎?無論是哪個版本的故事,都缺失了一位角色。”
“是啊,你說過。”嚴君黎有點心不在焉的回答道,“‘第三人’嘛。”
“不,我現在說的不是那個。”楊文彬急切的說道,“如果我們僅僅單純的看這個故事呢?花子和丈夫杜勇的孩子呢?”
“也許他們根本就沒有孩子。”嚴君黎說道。
“是啊,當然也許沒有。但是想想那個傳說。”楊文彬說道,“我聽到的傳說是說當花子死了以后,還有人上山時會見到一個女人的影子,有的還說她穿著死者的衣服。”
“難道你是說……”嚴君黎遲疑道。
“是的,我懷疑那個傳說是真的。因為穿著死者衣服的女人,或者說,女孩,極大可能就是花子活下來的女兒。”楊文彬肯定的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