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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頁那天在地鐵上遇到的女孩

第77章心事

驀然回首,那人卻近在遲尺。我一時間又是興奮又是慌亂,半晌才憋出來一句:“你怎么在這兒???”她撇撇嘴,說道:“這里是我家,我當然在這兒了。倒是你,你怎么在這兒???看你呆在這兒半天了,我都不敢相信是你。”我撓撓頭,不好意思地說:“我就是放心不下,看到你之后就放心了?!彼嚻鹉榿恚骸胺判牧税??那你可以回去了?!蔽冶粷娏死渌?,僵在原地,心里大罵那個情感專家,這事情的走向怎么跟他說的完全不同?不是說她肯定不會趕我走的嗎?我支吾著正想說點什么緩和一下氣氛,只見她先繃不住笑了起來:“剛才逗你玩的,既然來了,就跟我一起回家吧。”說著就挽起了我的胳膊。我的心情來個了一百八十度大轉彎,又重新佩服起情感專家來了。不過此時又想起一件事來,就問她:“你爸爸媽媽在家嗎?我第一次來就兩手空空,是不是不太好?”她臉色暗淡了下去,輕聲說:“我媽媽生病在醫院,爸爸在醫院陪她,我本來也要陪著,可是他們怕我休息不好,讓我白天再去?!蔽宜坪跻幌旅靼琢怂颐貋淼脑?,于是緊緊握住她的手,柔聲安慰:“伯母一定會好起來的,不要太擔心?!彼拖骂^,輕輕應了一聲,繼續向前走去。

來到家里,只見房間里干凈整齊,一如我們一起住的小窩。晚飯時,她還是忍不住好奇,問我:“我們家才搬家沒多久,我自己都記不太清楚門牌號,你是怎么找到這里的?”于是我把整個經過原原本本地告訴了她,她樂不可支,笑道:“沒想到給你找了這么大麻煩,還有啊,你那個情感顧問還挺靠譜的,他說的沒錯,就算是你惹我生氣了,可你又可憐巴巴地來找我時,我無論如何也舍不得趕你走。”接著她話鋒一轉,又問道:“你剛認識我的時候,不會也有什么情感顧問吧?”我拼命搖頭:“沒有!我是頭一回找他,我發四!”她板著臉說:“發什么四?小心被雷劈。”說罷她自己笑了起來,我也想起了曾經的旖旎歲月,此刻我們雖相對不語,柔情蜜意卻充滿了心間。最后我又想到一個問題,不得不打斷這氛圍:“這附近有酒店嗎?我晚上過去住?!彼行┢婀值乜戳丝次?,說:“就住家里吧,我占了你的床好幾年,今天給你也占一次。”還沒等我浮想聯翩,她接著說:“我睡沙發就好了。”我失望地打斷她:“哪有讓大小姐睡沙發的,還是我去吧?!闭f著往沙發上一坐,一副誰也別想讓我起來的樣子。她見狀抿嘴笑了笑,也沒有再堅持。

一夜無話,第二天一早,我提出來要去醫院看望伯母,她打了一通電話后,卻告訴我不用去了,一來她的媽媽覺得自己在病床上躺著,形容憔悴,不想如此相見,二來則覺得我遠來是客,再加上小青這段時間也很是勞累,想讓她帶我四處看看,順道也放松一下心情。我仍想堅持,可她卻說:“走吧,我帶你去看一個地方,一直以來都想帶你去的。你聽我的話。”聽她如此說,我也只好隨著她出發了。

坐上車,七拐八拐來到了一處僻靜的小巷,她拉著我走進巷子深處,一邊問我:“你覺得這里怎么樣?”我不解其意,就說道:“這小巷挺幽靜的,加上微風習習,竹林幽幽,是個不錯的景致,我還挺喜歡這里的。”她一下笑出聲來:“這就是個隨處可見的小巷子,怎么被你說得像風景名勝似的?”我不好意思地撓撓頭:“你問我怎么樣,肯定是覺得這里風景不錯才問的吧?所以我就順著你的意思說了?!彼呑哌呎J真地說:“我不需要你事事都順著我的意思,我想要的是真實的你,想要聽的是真實的話。再給你一次機會,重新說。”我只好說:“這里確實沒什么太特別的,也不知道你為什么會帶我來這里,不過有句話是真心的:只要你喜歡的東西我都會去嘗試,去習慣,去喜歡。而且回想一下,至少到現在為止,你喜歡的同樣也是我喜歡的?!彼龥]有停下腳步,邊走邊笑著說:“你這段話像繞口令似的,有沒有咬到舌頭?”

正嬉笑著,小巷走到了盡頭,她拉著我往旁邊轉過去,只見眼前豁然開朗,面前是一片整齊的杏樹林,青石鋪就的小徑蜿蜒其中,原來是進入了一個公園之中。此時她停下了腳步,轉過頭問我:“這里又覺得如何?有沒有很熟悉的感覺?”我頻頻點頭:“我也覺得這里跟我們常去的那片杏樹林很像,來到這里感覺心情一下子也放松了不少?!八胶偷溃骸按_實,我第一次來到這里的時候,也和你的感受一樣,很熟悉,很放松。我每次回家后如果有心事,就會來這里走一走,不用多久心里的煩惱都會煙消云散?!拔铱聪蛩?,見她眉宇間似有隱憂,于是琢磨著說點什么讓她高興起來,卻又想到她的親人此刻正遭受病痛,如果我隨意說笑怕會適得其反,便默不作聲,繼續走向前去。

順著小徑拾級而上,來到了坡頂,這里的景色與剛才又大不相同,遠眺處青磚白瓦,屋舍儼然,俯身看芳草萋萋,曲徑幽幽,不由得心曠神怡。我對她說:“雖然這里只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公園,可是與那些名山大川,千年古剎比起來,就如同魚翅熊掌之如一碗蛋炒飯,魚翅熊掌雖好,可長久相伴的終歸是那碗蛋炒飯。若是讓我住在這里,天天看這樣的風景,怕是一輩子也看不夠?!彼碱^舒展開來,微笑道:“那我就天天給你吃蛋炒飯,不做別的啦?!拔矣侄核骸叭绻芤惠呑又怀阅阕龅某达垼且彩且环N幸福?!彼齽t給出了這樣的評價:“嬉皮笑臉,油嘴滑舌?!蔽易鞒鲆桓眹烂C的表情說:“我這可不是油嘴滑舌,你想,如果有一天,咱們心中再無煩惱,那就忘卻世事,找一個景色優美的所在,游玩嬉戲,浣筆賦詩。出門有美景,回家有炒飯,這樣的生活難道不是一種幸福嗎?“她面色平靜,眼神卻明亮起來,顯然十分意動。許久,她開口道:”你說的沒錯,若無閑事掛心頭,便是人間好時節。“我點點頭:”一定有那么一天,我們無憂無慮,回到我們熟悉的小窩,養些小貓小狗,等我們歲數大些了,就生個小姑娘,陪著她游戲,陪著她一天天長大,把她打扮的像個洋娃娃。再以后,孩子真的長大了,會開口說話了,一見到你就會說:’媽媽今天真漂亮!’”

她先是面帶微笑地聽著我編故事,聽著聽著卻咬住了嘴唇,忽然“哇”的一聲哭了起來。我心頭一驚,轉身輕拍她的后背,低聲安慰。等她的情緒稍稍平穩,我才追問她究竟有什么心事,是不是遇到什么難以解決的問題了?又是許久,她才緩緩說出了故事的全部。原來她的媽媽得了一種嚴重的血液病,醫生說需要骨髓移植才有可能治愈。小青在聽說消息后,第一時間就趕去醫院做了配型檢查,萬幸的是,配型成功了,可這也就意味著她也要上一次手術臺。這些天來,一面是擔心她母親的病情,一面是來回奔波勞苦,還有些許對自己即將躺到冰冷的手術臺上的擔憂,種種壓力之下,竟對未來絕望起來,再聽我口中對生活的期盼,一下子只覺得此刻人生實苦,竟忍不住哭了出來。

也許哭出來反倒能釋放一些壓力,過了一會兒,她反倒不似剛才那般難過了。這幾分鐘時間,我腦子里想了很多,也拿定了一個主意,于是對她說:“小青你不要太傷心了,這樣吧,我也去做一個骨髓配型,萬一成功了,就讓我來替你上手術臺如何?”她聽后一邊哽咽一邊嗔怪道:“你是不是真的變傻了?明知道骨髓配型的概率是親人間的最高,陌生人之間的概率低的很,怎么會配型成功呢?”我則堅定的說:“不管概率高不高,我總歸想要去試試,世事無絕對,萬一成功了呢?”她雖然一臉不以為然,可看我如此堅持,也就不再多說什么了。

那一天我們在一起聊了很久,一起看天地間氣象變幻,一起感受頰邊的微風,一起輕撫指旁的細葉。說來也怪,只要有她在身邊時,平時寡言的我也會變得像個話癆一般說個不停,仿佛我們的話題永遠也不會說盡,仿佛我說出再稀奇古怪的話時也不用擔心收到她的嘲笑。也許能讓你放下所有防備,放下所有心事的地方,就是你的家。只可惜此時我的心里還有一樁心事,那就是盼望上天垂憐,能讓我來替她承受這些苦楚。

陌上清野 · 作家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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