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漸漸黑了起來,家丁提著瑩瑩燭火懸掛在后院的路邊,“姑娘,天都黑了,也有些涼,咱們回吧?”,
眼神仍無目的在湖面上飄過,低嘆了一聲,寶珠再次將信筏拿起,光線暗淡看不清了,但上面的幾行字已然刻進了她的心里。
這是王毓靈通過二哥給她的第五封信筏了。
二人初通信已默契點通了心意,情投意合約定白頭,時至上封信王郎人已在建康,二人雖還未曾再見,但有情人寥寥數(shù)字已月朗星稀,刻骨銘心。只是提親之事,卻仍然要等待時機。
此封信已是五日前的了,這五日竟毫無消息,連同二哥也未見蹤影,父親近些天似乎也極少見到。隨著各世家提親上門的越來越多,寶珠便時時提心吊膽,人也日漸消瘦。
懶懶的站起身來,小翠點了手里的燈籠在前面引路。
“小翠,你問了阿堅了嗎?”
“啊?哦,這都四五天了,沒見到阿堅,估計都跟著二公子呢”,小翠小心看了看寶珠的臉色,
“姑娘,要不,我們直接去找二少夫人?讓她想辦法去問問蕭大人”,寶珠聽言眼睛一亮,隨后又暗淡了下去,
“唉,我問過,她只道二哥官事忙,看情形并不想多事……”
大門處傳來一陣囂鬧,燈籠的光映亮了上空的黑暗,
“這是誰回來了?”,寶珠疑問的看著小翠,小翠會意的把燈籠放下,小跑著朝大門而去,半晌不見回來,看燈籠的光似乎去往雅苑方向,寶珠將信筏貼身放好,提上燈籠也朝雅苑快步走去。
快到雅苑的邊門處,隱在暗處的小翠將寶珠一把拉住,并拉向一處暗影,熄了寶珠手里的燈籠,寶珠定了定身形,才注意到雅苑院子中有人在跪著,書房開著門。
一本書從里面丟了出來砸向跪著的人,借著書房透出的燭光,看到跪著的人竟然是二公子謝寶玉。寶珠隨即就想向前沖去,被小翠一把抱住按下,拼命示意她不要出聲。
二哥竟然跪在一貫慈祥平和的父親的書房門口,這一幕只在小時有過一次而已,這是發(fā)生了什么大事,竟致如此?
“……罔我如此厚看你,此事的影響難道你不清楚嗎?多年仕途不要了?”,父親嚴厲的聲音漸漸清晰,謝昶之從書房走了出來,發(fā)絲有些凌亂,看起來很是氣憤,
“此事已成定論,我早已攜文章與你岳丈同去爭取……尚且難以成事,你以為聯(lián)合數(shù)個公子,弱冠新秀就能威脅朝廷?你岳丈為人處事你不是不明白吧?圣上的脾氣你也是知曉的,你……”
“我也覺可惜,但朝廷決斷豈是我們能夠置喙的?那是蕭氏兒孫啊,名錄都確立下來了尚且如此,就算是你岳丈,也是無奈!而且,因為你們的胡為,王氏荊州近百年的家業(yè)也難以保全了,你知道嗎?此次,我二人合力僅能保得你一人,你如果想斷送我謝氏一族,盡管胡鬧!”
二公子的背部起伏不定,卻只字未發(fā),他一再挺起的腰桿,再一次向下癱坐在雙腳之上,側歪的頭隱約看到兩行清淚和緊閉的雙眼……
寶珠聽的一半糊涂,心底卻有非常不詳?shù)母杏X,她等在花園里,去二哥別院必經(jīng)之路的涼亭處,靜靜的坐在黑暗中,無論小翠怎么勸說都不說不動的等著。
終于,已過二更,遠遠看到一盞燈籠慢慢走來,寶珠甩落身上的披風向二哥奔去,寶玉看到凍得面無血色的妹妹,干澀的眼睛又流出兩行冰淚,
“阿珠,阿哥無能,阿哥保不住他……”,寶珠的雙眸象兩譚黑水,只直直的看向哥哥,
“沒事~沒事,不就是不做官嘛,再去從商也就是了~沒事,我不嫁別人,我去找他,跟他說我等他……”
寶玉一把抓住妹妹的肩膀,輕輕的搖晃著寶珠,
“阿珠乖,他會好好的,我還是會助他平安,只是……阿珠,忘了他吧……”,寶玉不忍再看妹妹,痛苦的閉上了眼睛。
“不……”,妹妹的一聲悲鳴,叫醒了寶玉,他咬咬牙,將寶珠掰過來面對自己,
“我本以為三個哥哥,可以換得你的自主選擇和幸福,但我還是想的太簡單了!”,他抬起頭來,深吸了一口氣,繼續(xù)到:
“大司馬已經(jīng)走動過我岳丈府邸,想通過圣上指婚,此事我岳丈還暫時壓下,但估計媒媼這兩天也就登門了——是大司馬的左翼袁小將軍,也是他的親侄,看父親的意思,已經(jīng)拜見過了,父親沒有太大異議。與司馬結親,是岳丈和父親一直……”,二公子后面的話寶珠已經(jīng)聽不進去了,她松開扯著二哥袖子的手,徑直走進黑暗里,再不理會身后叫她的二哥和跟隨的小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