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李牧的壓力
來到薛府,把東西擺在院子里,高九就讓那三個壯漢走了。
寶釵把岫煙叫了出來,這段時間,岫煙和李牧都清瘦了不少。岫煙在見到李牧的那一剎那,潛意識的就轉(zhuǎn)身離開,也許是那天的話真的說得太決絕了,她沒想過還會再見到他。
而自那天后,李牧也一直在思索岫煙的話,“魚與熊掌怎可皆得!”這話從別人嘴里說出來也就算了,別人說什么他是從不會放在心上的,可偏偏是從這個女人的嘴里說出來,如一記重重的耳光打在他男人的尊嚴上。
這半月,他明明知道她就在隔壁卻不去看她,與這一點不無關(guān)系。
而岫煙明明天天聽到牧哥哥的笛聲,她知道他就在隔壁思念著她,可倔強如她,又怎么能在說了那些決絕的話后又回到他的身邊去。
從那以后兩個人的心中都有了芥蒂,明明都思念著對方,可誰也不愿意先低頭。
李牧看到岫煙要走,他的腳步提了提,嘴唇微張,可是最終還是站在了原地,用一種近乎深沉的目光凝望著她,那微皺的眉心,暴露了他內(nèi)心的糾結(jié)。
岫煙瞟見李牧異常的目光,內(nèi)心一顫,可是話已出口,無論如何也收不回來了,對于她深愛的人,她總是比常人苛刻,就像寶釵說的,她外表看似文弱安靜,其實是一個容易為愛瘋魔的極端者。
如果牧哥哥不能一心一意的對她,那她情愿嫁一個自己不愛的男人,即使那個男人將來又娶了別人,她也不會落得形容枯槁,香消玉殞的可悲下場。
這樣想著,岫煙抬起眼睛望著李牧,那眼神并不決絕,甚至能看出她對他仍舊依戀,只是那依戀中又似藏著一絲委屈,明明是她離開了他,此刻卻像是他拋棄了她一般。
李牧看到她這個眼神,覺得心理壓力很大,他不明白,他從小認識的那個溫柔嫻靜的鄰家小妹什么時候變得這樣貪心。
他好不容易才說服自己讓她在自己的心里占有一個不同尋常的角落,而她卻想霸占他的整顆心。
李牧眉心一緊,轉(zhuǎn)身對高九道:“我們走吧!”
“牧,”岫煙邁出一小步。
李牧頓了頓,轉(zhuǎn)過身來,緩緩道:“你還有什么話要對我說嗎?”
他用了一個“還”字,那話語中明明隱含了對她那日過激行為的責怪之意。
要知道他為了照顧她的情緒已經(jīng)做出了很大的讓步,他原本是要把她趕走的,可她偏要留下來,好吧,他同意把她留下來,她不想當他的妹妹,他也同意納她為妾,可是她卻對他說,魚和熊掌怎可皆得。
她雖然是笑著說的,語氣中也不帶一絲諷刺,就像親人般語重心常,可就是她這種極溫極柔極語重心常的口氣把他直接貶入了微塵之中。
他情愿她是憤怒的,是極度的張狂與不滿的,這樣,他可以像對待眾人那樣不予理會,可是她語氣平靜如水,在悄無聲息中就流入了他的靈魂深處。
他是個極端完美主義者,沒想到她的一句話就把他貶入了俗流。
她難道不是一直仰望著他的嗎?為了追他,她花了整整十年,他終于被她感動,伸出雙臂準備接受她時,她卻翻然醒悟,以一個受害者的姿態(tài)毅然轉(zhuǎn)身,天知道,真正受害者是他才對啊!要說一點埋怨沒有,那肯定是不可能的。
岫煙聽出牧哥哥的話語中的埋怨之音,想要柔軟的心一下子又堅硬起來。
她故作堅強的扯出一絲笑容,拼盡全力從牙縫中擠出“沒事”兩個字時,她的笑容僵在了那里,看起來極不自在,她是在用笑容掩飾面部的表情裂紋啊!
“真的沒事嗎?”他一貫溫柔的眼神中帶著探究直鉆入她的心底。
她心虛的別過頭去,吶吶說道:“你想多了!”
她居然不叫他牧哥哥了,而是直接稱呼他為“你”。
李牧的臉上閃過一絲了然,如佛陀拈花一笑,是釋下一切后的輕松自在,他袖袍向后瀟灑的一甩,聲音清潤道:“高兄,我們回吧!”他不回頭,腳步異常輕快,像踩著流云一般。
原來徹底放下她后,他的人生是這般的快意,岫煙的喉頭哽咽了兩下,眼圈開始泛紅,她怔怔的望著他的背影,暗暗的期許著:“牧哥哥,回過頭來呀,只要你回過頭來,我決不閃躲!我認輸了!”
可是最終李牧沒有回過頭來,他走得那樣的決絕,就像她當初那樣。
岫煙倔強的一撅嘴,一仰脖,硬生生的把眼淚逼了回去。
“妹妹,沒事的!”寶釵扶著岫煙的肩膀安慰著。
岫煙頭一歪,把臉埋入了寶釵的胸口。
薛蝌見他倆走后,輕輕的把門掩上,心事重重的來到岫煙身邊:“邢妹妹,那個人就是尚書令李牧嗎?”雖然是問,其實他心中早有了答案,未等岫煙回答,他就自言自語道,“果然是儀表堂堂,氣宇不凡,不是我輩凡塵中人,難怪妹妹對他癡迷!”
薛蝌的話一出口,寶釵使勁的給他打著眼色。
可薛蝌此時已經(jīng)被自卑湮沒,處于自傷自憐中不能自拔,哪還能注意到寶釵的眼色。
“薛大哥,你錯了,自那日我便對他絕情絕義了,又何來癡迷之說!”岫煙語氣堅定。
薛蝌聽了立即振奮起來,揚著眉頭大聲道:“真的?你真的不想他了?”
“嗯!”岫煙哽咽著脖子答道,所有人都能聽出那聲音明顯底氣不足,可是薛蝌聽不出來,他就是出了名的老實人,對感情的敏感度幾乎為零,所以他其實也是個極無趣之人。
薛蝌聽到岫煙說她不想李牧了,心中狂喜,他搓著手,在原地打著轉(zhuǎn)兒,那樣子有點可笑,他抬頭見岫煙和寶釵正愣愣的看著他,他抬手指著門外道:“我鋪子里還有點事,我先去處理了!”
這個人一撒謊臉就會紅,寶釵和岫煙同時扯出一個標準的敷衍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