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謝,我們走吧。”
葉修深吸一口氣,也沒了看雨的心思。
二人的腳步聲在這不算喧鬧的走廊中回蕩,木質的地板偶爾會吱呀一聲。
一名傭人路過二者,手里捧著酒壇。
:“身為葉家的小少爺,竟然會被女方主動退婚...哎!”
他嘀咕一句,連忙從葉修身邊走開。
隨著二人的腳步,不可避免的遇到行人。
:“他怎么有臉帶著傘?”
:“要是我,早就淋著雨跑回家了!”
:“呵,改不了矯情的本性。”
:“這世上,丑人多作怪,跑到這里矯情做甚?”
:“礙路,走開!”
因為黃瑩就在身邊的緣故,那人一把推向了黃瑩。
黃瑩踉蹌一下,安靜的跟在葉修身后。
...
這種感覺很奇特,就像自己在末世里一樣。
整個世界的所有人都變成了怪物,而自己還必須和這群嗜血的怪物在一起打交道。
必須裝作合群的樣子,不然就會被那滔天惡意淹沒掉。
在這樣的環境里,葉修養成那仇心的性格倒也不足為奇。
畢竟這又不是人,這是“怪物”,對于覺醒的葉修來說,一群怪物殺了也就殺了,根本不會有心理壓力。
就像正常人吃面包,碾碎爬蟲一樣。
順手而為的事,頂多會因為爬蟲身姿敏捷要多追逐兩下而感到有些苦惱而已。
若是為了區區爬蟲而傷春感秋,那才真是可笑至極。
葉修面色平靜的邁動著腳步,未曾將自己的情感泄露出一絲一毫。
黃瑩就只是拿著傘,安靜的跟著。
二人寂靜的邁動腳步,逐漸走到雨中。
:“先生,傘。”
:“...”
葉修沒說話,于是黃瑩只能拿起他的手腕,將傘移過去。
:“我是在乎先生的,如果先生受了寒,便是我的失職。”
:“...就當是為了我,先生,傘。”
葉修扭頭看向黃瑩,拿過傘。
這油紙傘不夠大,只能容下一人。
他拿走傘之后,黃瑩就只能淋在雨里。
但葉修不在乎,這是黃瑩自愿的。
就像隨手摘掉野花一樣,直接拿傘,遮住了自己頭頂的雨云。
:“...你若是受寒,會怪我嗎?”
黃瑩搖搖頭
:“這本就是先生的傘,再者,這也是侍衛的本職。”
葉修點頭,邁開腳步。
大雨里傳來他的聲音。
:“等回去了,分你些錢。給自己買傘吧。”
黃瑩跟著他身邊。
:“好的,先生。”
二人踱步而行,葉修依然是不緊不慢的速度,他又開始欣賞這雨了。
估計這就是阿福所說的脾氣古怪吧,讓自己的傭人在一旁淋雨,自己卻自顧自的享受起來。
:“...”
黃瑩咬著嘴唇,靜靜忍耐著。
遠處雨中出現一個人影,越來越近。
:“葉修,原來你在這里。”
葉修扭頭看向對方。
:“...大哥?”
對方拿出一個玉牌。
:“這是試煉地的通行牌,大哥為你爭取了一份資格。”
他又看一眼一旁的黃瑩,不知怎的忽然笑了。
:“這侍衛倒是盡職,你可以帶他一起去試煉地。”
他掌心的玉牌閃爍一下。
:“身份已經錄好了,記得不要遲到。”
:“...”
葉修沒說話,對方也表現的有些奇怪。
只是將玉牌送到葉修手中,然后自顧自的離開了。
黃瑩看過這段劇情,當然知道怎么回事。
他想要葉修死
沒用的累贅早些處理掉,這對所有人來說都是好事。
葉家的大哥...是個殘暴的人呢。
黃瑩安靜的跟在葉修身后,二人沉默一陣。
:“...我要是死了,你就出去,看田。”
葉修又邁開腳步,向著自己院子的位置走去。
腳掌踩上臺階,走到屋檐下面。
:“在我的床下有地契,等下把你的手印壓上。”
葉修瞳孔深邃,也不知在想什么。
:“若是父親承我的情,便會讓你有塊農田。往后的日子也可安生一些。”
黃瑩將雨傘收起來,二人在走廊里繼續邁步。
:“我跟著。”
葉修冷冽一笑。
:“你若是想死,那就跟著好了。”
他輕輕走進房門,外面夜色和雨色夾雜在一起。
次日,陽光輻照。
黃瑩梳理好頭發。
這個世界的人近八成的人口都是留長發的,如果剪了短發會很奇怪。
但自己蓄了長發也會很奇怪,看起來沒有那種陽剛氣息。
好吧,估計是眉毛太軟,面龐還沒發育出棱角的緣故。
他透過水面看著自己的柳葉眉,又撕扯下自己的臉頰。
...行吧!
對著頭發猛的用力,扭掉多余的水分,再粗糙的扎個結掛在后面。
露水從房梁上垂落,其實露水和雨水都沒有區別的。
混雜在一起,流淌而下。
葉修正坐在椅子上,雙手捧著粥。
精致的眉眼看著這世間,眼底卻映照不出顏色。
對幸福癥患者來說是這樣的,因為太過幸福所以看任何事物都是無色的。
或者說,雖然能看到顏色,可那顏色卻無法撥動心弦。
失去了與顏色共鳴的能力,不會為此喜悅,也不會為此悲傷,更不會被此驚艷。
看山非山,看水無水。
這種感悟是他人很難感受到的,成仙路漫漫,僅僅是這一丁點微不足道的體悟就足矣碾壓九成九的求道者。
呵,若是其他修道者想要體會這心死的感覺。
估計得多轉世幾次才行。
而轉世,又意味著涅槃,多數是要早夭的。
院落外逐漸傳來紛亂的聲音。
:“...先生,是時候出發了。”
葉修點點頭,一口喝下所有的米粥,起身走到外面。
黃瑩就站在對方身邊,看著這人聲鼎沸。
葉家的小輩許多,這是主脈和支脈共同的小輩匯聚在一起形成的人海。
有關系的,沒關系的,只要這八條桿子蹭到一根邊他們就會像是缺水的魚一樣狠狠的鉆進來,試圖借著葉家的資源破繭化蝶。
葉家也是樂于這樣的,畢竟人脈總是要越來越廣,這樣能走的路才會越來越寬。
人們匯聚成流,向著遠處流淌而去。
試煉地是葉家花錢買下的一片山脈,距離族地并不算太遠。
絲絲紋路刻印在整個山脈的邊緣,山脈中的靈氣聚而難散,風鼓息落。
在這樣的環境下,其內便會自然而然的不斷誕生靈草,不斷匯聚走獸。
家主站在結界前看向眾人,稍微頷首。
進去之后,便是生死有命富貴在天了。
眾人手中的玉佩是刻錄了名字,并且可以互相感應的。
必須拿著有自己名字的玉佩才能離開這山脈,而且如果帶著這玉佩擊殺了其他持有玉佩的人,那玉佩就會失去效用。
更絕的是,如果這玉佩離身過久,失去了靈氣的供養之后就會逐漸失去名字變成普通玉石,這樣的話就真的是回天乏術了。
這是一種淘汰,棄玉佩者死,同族相戮者死。
這所謂葉家的刻印,在拿到玉佩的一刻起,就已經同性命綁定在一起了。
:“...時間到。”
家主看一眼天色,已是正午。
揮手示意一旁的護衛讓開位置,解開封鎖。
亂糟糟的人群一股腦的涌入進去,共計一百七十多人。
其實人數并不只這么多,只是玉佩只有這些。
沒有玉佩,自然是沒有資格進入試煉地的。
黃瑩和葉修兩掌相握,借著玉佩走進了封印。
另一手拿著麻袋,是裝草藥用的。
還有一些小瓷瓶子,這個是裝靈藥靈血的。
...沒辦法,普通的鐵匣銅匣雖然好用,但是難以遏制靈氣溢散,只能用瓷瓶來作為容器。
一百七十多人各自挑好方向,四散開來。
所有人都很著急,畢竟試煉地是有時間限制的。
葉修雖然不著急,但心里也是掛著一桿秤。
他是葉家主脈的小公子,空手回去的后果非常嚴重。
他的父親自然是不會責罰自己的骨肉的,只是那虛榮心極強的長輩,自己的長兄又或者是各種姨母叔父...
多半,是要被活活打死的。
對方會雇傭一些混混,然后找個借口把自己支出去,然后弄死這個折損臉面的廢物。
這樣也算是挽救了葉家的威望,以后也可以少準備一雙筷子,多節約一碗米。
:“...”
心中的恨意和怒氣稍作波瀾,隨后迅速的平靜下來。
他平靜無波的面龐掃過四周,隨意挑選一個方向。
:“...走吧。”
黃瑩跟在他身后,二人在密林中慢慢前行。
靈氣順著山脈流動,被草木吸收。
木嶺草,束陽菊。
寒顫棘,閃耀根。
帶著些許光澤的植物放到瓷瓶里,山林中傳來一聲慘叫。
微風拂過血腥味,又有人死掉了。
聽到這慘叫,葉修嘴邊隱秘的掛上一絲笑容。
他喜歡這聲音,只是這笑容卻不好讓人看見。
:“上山吧,正好看的清楚些。”
聽到葉修的話,黃瑩將草藥裝好,系在腰上。
這山有些陡峭,有的地方要爬行向上。
手指撥弄著泥巖,銳利的棱角割破手指。
葉修面色平靜,根本就不在乎這些痛覺。
山嶺上的鳥獸扭頭看著二人,看著二人不斷攀登。
天穹上流淌著罡風,稱作天罡。
偶爾會順著疾風而下,吹拂在山巔位置。
天罡草,又稱夢踏花。
可以在夢里體悟其中的天罡氣息,對于修行大有卑益。
葉修摘下,鋒銳的枝葉劃破了手掌。
黃瑩看著四周,靈機匯聚之地,是遠方的一處水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