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冬的夜,雪花自空中飄下,壓彎了樹枝。黑漆漆的大門外,掛著兩盞紅燈籠,青石板街道上空無一人,寒風呼嘯,將木門吹得“吱吱”作響。月光下一個淡淡的影子,穿過空曠的街道,自木門縫隙中鉆了進去。門內(nèi)集滿落雪,幾只紅梅在廊燈下悄悄綻放著。影子輕車熟路地飄到左邊的走廊,一列巡邏的士兵提著燈籠秩序井然地走過。
影子一路飄到了西廂房的窗外,窗紙上映著一個男人的黑色剪影,被燭火拉得又細又長。這影子這是女鬼邱月荷,她自窗縫里一溜煙鉆了進去,門內(nèi)坐著個約莫三十歲左右的男人,一身玄色衣褲,頭上束著進賢冠,五官清俊,輪廓如刀削般鋒利,不怒自威。蔣凡宇修長的手指正抓著一副畫像,畫上的女子眉眼如畫,巧笑盼兮,竟與邱月荷長得一般模樣。
“哎~”邱月荷微不可聞地嘆了聲氣,她已死去十載有余,眼見蔣凡宇痛斷肝腸歸隱三年,終于發(fā)奮讀書高中狀元,本以為他已忘卻前塵往事,哪知這七年他仕途一帆風順,說媒的人都踏破了門檻,卻依舊孤身一人,只夜夜拿著邱月荷的畫像發(fā)呆。冬去春來,蔣凡宇眼角已有細紋,畫像早已泛黃,他卻不死心。若是這般癡心,當年又何必將邱月荷讓與他人。思慮至此邱月荷心中懊惱漸生。這些年日日夜夜的陪伴,而他眼中卻只有這張染墨的廢紙。一陣陰風吹過,那桌上的煤燈突然倒下砸在畫像上,轉瞬間火苗便將畫像吞沒。蔣凡宇無足無措地搶救著畫像,誰知那畫卻被風吹到空中,不一會便化為灰燼。邱月荷在旁邊得意地笑了,這廢紙總算不能再占了他的眼睛。夜,靜默得只能聽見窗外簌簌而下的落雪聲。不一會兒,墻角傳來“嗚嗚嗚~”的抽泣聲,邱月荷心中一陣難受,他竟然哭了。
邱月荷慢悠悠地飄過去,堂堂宰輔,舉國之重臣,于十萬敵軍面前面不改色,而今,卻為一張畫像痛哭,這是邱月荷沒有料到的。月光自窗外照進來,星星點點地撒在地板上。蔣凡宇蜷縮在窗下的角落里,黑色的身影淹沒在黑夜中,說不出的凄涼。邱月荷伸出手想拍拍他的頭,透明的手指卻穿過了他的發(fā)絲,她愣了片刻,終是不忍心見他如此。
“吱呀~”伴著一聲低沉的脆響,木窗被風吹開,蔣凡宇站起身來查看。一簇小小的龍卷風卷著白色的雪花,慢悠悠地在院子里轉圈圈。它先是像只胖嘟嘟的小狗子不斷地卷著地上的積雪,隨著積雪越來越多,龍卷風的身形越來越大,到后來遠遠看著像一個穿著白衣的美人。“美人”時而撥弄著雪中的紅梅,時而搖晃著檐下的矮竹,風姿似月光般柔軟,風情如春花般搖曳。蔣凡宇不由自主地向“她”走了過去,嚇得正在玩雪的邱月荷一激靈,這龍卷風本就是她的靈體所化,遲疑這片刻月下美人便消失不見,只剩一堆小小的積雪。月光將蔣凡宇的影子拉得長長的,他站在邱月荷的前面,看不清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