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下了場大雪,這放在常日里是看不見的,但五月二確實如此。
在街上有三個男人被困在獸籠里面游街,不過周圍沒有什么看客,大多都是惋惜這場冤案,不然這酷暑天為何就變成了下雪天。
城門口,有一婦人站在中間,望著那些被押送入城的三個男人,已經哭得淚如雨下,她抓緊了自己的胸口,差點噎了過去,好在她女兒趕來,把她接入懷中,并不斷安慰道:“母親,別氣,咱們回家從長計議。”
婦人不聽,甚至一把推開了自己的女兒,想沖入城內,卻被她女兒抱住。
她女兒模樣標志,個子高挑又清瘦,身穿素衣卻顯得格外好看。
不過她女兒雖然在勸阻,身上卻出現了一些異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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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從兩日前說起,那天是“沐陽節”城里在放花燈,還有很多貴人馬車出行。
嬍郁和家里人正好也租了一輛馬車上街游玩,不過橋溪下有人放花燈,他們一家人便將馬車系在樹樁上,等他們七人看花燈結束后,卻發現馬車不見了。
既然是租的馬車,那自然需要悉數歸還。
由于城內看花燈的人越發多了起來,馬車也多了起來,為了尋回自家租的馬車,嬍郁一家開始兵分兩路尋,并商量結束后在此會面。
司逆和司鎏還有藺啟先找到偷馬車的人,在禮貌詢問后,對方撩開簾子,里面的婦人抱著個半死不活的孩子,那孩子跟個丑餅一樣,看上去隨時都會咽氣。
那婦臉班頭,五官分割不均勻,肥胖臃腫,興許是哺乳緣故,顯得油頭大耳,光是看一眼她身上的肥肉,就會犯惡心。
那婦人開口便是:“我們在河西租的。”
司逆搖頭,細細看了看馬車回應道:“河西租的,有憑證么,可知排號,請給我們過目。”
那婦人不占理,又被問得心虛,便伸手朝著馬車內的老媽子搖手。
那老媽子忽然從馬車內沖出,肥壯的手一巴掌打在了司鎏臉上,司逆從不吃窩囊氣,何況自身存在道理。
司逆打算還手,卻不知那抱孩子的長婆婦,一腳踢在地上,藺啟一見兒子和侄兒都被那兩個長婆婦打了,便開始拽住自己的兒子和侄兒。
他是勸架的,也是止戰的,可就是不知,對方的兩個長婆婦伺機報復,一直狂扇怒打,導致有些惹怒了藺啟,但他也只是把兩位少年護在身后,打算自己承擔后果。
可兩位少年,大丈夫能屈能伸,自然是見不得家中長輩受困。
便開始極力反抗對方,可對方好似打定了主意,非要將此事鬧大,下手越發狠了,雙方好似陷入了決戰。
不知過了多久,城中侍衛出現在周圍巡游,便制止了他們。
兩位長婆婦,便開始出現倒地,不適,惡心,各種表示自己要死在此處的樣子。
在南城城主規定下,城中不許發生斗毆。
若是出現斗毆便會有牢獄之災。
嬍郁過來的時候,正巧面對那長婆婦二人對峙他們這邊的翩翩少年,她們好似勢在必得,不過嬍郁看到馬車上的鈴鐺排號,就知道是自家丟失的,那么他們為何打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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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中侍衛把他們圍成一圈,就等城中管事來。
管事來的時候,將兩方鬧事的人帶走,嬍郁跟在身后,不知悲喜。
衙門并不是人喜歡待的地方,嬍郁待在門口,聽著他們雙方對峙。
對方的長婆婦自然顯得應對這種事十分得心應手,不過更像是常年混跡街頭的慣犯,偷盜行竊成為一種習慣。
她們到了衙門,先是動手打人的抹臉長婆婦開始倒地,演戲真情流露,表示被打傷無法起身。后來了仵作給她驗尸,結果她忽然起身,又表示全身疼,總之裝的是要死不活。
后有抱黑餅娃的長臉婦,開始捂著頭,表示自己要死要活。
倒是藺啟,司逆,司鎏身上有血破口,卻并未表現出難受,倒是細心的醫士看到,詢問他們是否需要包扎,被他們禮貌拒絕了。
嬍郁站在大門后,看著眼前景象不知如何是好。
想要上前,卻被告知不是參與者,被捕快攔截在外。
可讓嬍郁意外的是,有一個身著藍布衣服的男人從人群中出現,隨之而來有了更多人擠入頭排,嬍郁害怕自己腳滑,讓出了位置靠在一旁,想著這些突然出現的人不過是看熱鬧。
誰知,藍布衣服男人,直接走入衙門中央,朝著那抱黑臉餅的長婆婦,嘰歪半天,最后那長婆婦竟然離去。
而那判官居然也認可這種參與者離場。
后來那藍衣男人居然直接走到判官跟前細說幾句官腔,他們便開始熟絡起來。
嬍郁感覺事情不妙,便想著與里面的司逆和司通氣,但此刻他們竟然被傳喚到了后院檢查詢問,然后大殿只留下少數的捕快,東倒西歪站著。
事情越發不妙了,無人詢問事情經過,判官也一副與那藍衣男子多有“曖昧”。
后來,又來了許多人,不過他們都是身著便裝,可姿態竟然與那判官一個德行,嬍郁猜測,應該就是一伙的!
只是不知,一開始出現那藍衣男子與他們關系,或者說,那藍衣男子,到底是不是那長婆婦的賤郎。
——
時辰從午后到了深夜,其間嬍郁同母親帶了些吃食,希望捕快通融給里面的三人,可惜卻帶不回一個信來。
嬍郁的母親越發焦急,打算同那捕快說說一二。
但卻因為擠壓的情緒過多,導致一開口就是:“若是此事你們無從下手查,大可放我們離去,我們可以不計較。”
這話一出,便被一捕快搶話:“你在污蔑我們無能,衙門可不是你們想來就來想走就走的地方。若是不樂意,你可以自行離去,至于里面的人,沒有結果不可能帶走。”
嬍郁母親一聽,天大的情緒降臨。
“我們從晌午開始,如今臨近戎時。期間幾次詢問,為何不能詢問緣由,到底雙方誰存在理虧,你們這是要等到沒人了嚴刑逼供嗎?”
捕快那邊被人這么侮辱,自然有些生氣,雖然此話說到他們惡毒的心坎上了,但他們必須代表公正,所以訛道:“侮辱我們,你會被抓起來,跟他們一樣。”
嬍郁一聽,立即拉住了自己的母親,生怕惹事。
但如今嬍郁的母親,整個人卻不要命一般,所有忍耐的情緒爆發,直接沖入大殿,想要去后院討個說法。
嬍郁怕自己母親被那些不知輕重的捕快用鐵尺挾持住,便直接撲了上去,擋在母親跟前,倒是那些捕快反應快,真的就來了五六個把她們二人挾持起來,嬍郁母親忽然意識到,這世道不公,以及眼下她們處在弱勢,自然只能學學市井模樣,要求他們放了后院的三人。
不過這些捕快好似早已得到了命令,目標一致把嬍郁母親直接拽出大殿,嬍郁一看,立即擋在母親跟前,并蹲下身抱住了她,捕快不管她們是不是女子,只是將連滾帶爬把二人丟出了大殿。
嬍郁知道不敢對捕快還手,整個過程中手臂已經被勒出了淤青,還有雙腳膝蓋跪地,被磨出了血泡子。
不過無人在乎這對母女傷情,也無人同情她們。
反而是捕快補刀一句:“有傷就醫治。”
嬍郁抱住自己的母親護在身下,安慰道:“母親冷靜些,我們先出去。”
嬍郁母親此刻人已經失去了些知覺,只是跟個孩子一般大鬧說道:“讓他們把我抓起來,我要跟藺啟關在一起,我要你父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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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刻,嬍郁知道,原來自己這般渺小護不住家人,母親如此高雅之人,竟然在年過半百還需如此為人。
她握緊了拳頭,手臂上青筋突爆,但卻又松開。
里面的情況無人通知她們,外面的情況他們也不知道。如此如何是好。
又逢子時,那長婆婦不知從何而來,只是非常囂張,對嬍郁露出了天下最難看和惡心的小人笑容。
嬍郁不知道她嘚瑟何事,只覺眼前不妙。
直到后來,司逆從后院跑出來,對著嬍郁說:“阿姐,把你那五百兩銀票借我,只有這樣我們才能贖出去。”
嬍郁做布匹生意,手里就攢了些錢,但聽到司逆這么說,便馬上拿出早已準備好的銀票,塞到了司逆手中。
“可是夠了,那人莫非向你們開口訛這么多。”嬍郁一說,司逆點了點頭。
“一開始要一千兩,我們便想著魚死網破,直接牢獄。后來松口,我便知阿姐可以幫我們。”
嬍郁這才覺得自己有點用處,不然她杵在這里倒也沒有意義。
錢倒是拿進去了,可是對方還是挾持著人。
直到有一個捕快朝著嬍郁遞眼色,嬍郁才知中計了。
不過只是捕快和嬍郁指的不是同一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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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更,嬍郁真的有些犯困,打算找個附近酒樓住下。
結果,她剛睡下不久就被驚醒,她覺得是自己驚慌罷了。
翌日,大街上匯聚了很多人,他們揣測著,卻也覺得冤枉。
誰不知南城的判官是個貪官污吏,只是爛透了,無人敢惹,畢竟一不小心就會被冤枉入獄。
如今大家看到南城衙門游行罪人,便開始心疼那個被抓的人,誰也不知道因為什么污蔑的罪名,讓南城衙門的牢獄從未空過,如此功績,倒是只有南城衙門這般雄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