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側墻壁以紅磚砌成，殘磚石縫間滲出的地下水凝結成霜，散發著陰涼的寒氣，走在其中如行墓道。
凜冽異常的冰冷空氣讓姜雨涵在呼吸時感到鼻腔疼痛，不由得用手掩住口鼻，拉緊身上的外套。
左右墻面各有一些岔道歧路，入口處多被生銹的鐵絲網圍住，無法通行。
主信道深處隱約可見幽光一點，她知道那是前輩她們，連忙加快腳步。
但不管怎么追，遠方的光點依舊微渺，和她們之間的距離絲毫沒有縮減的跡象。
過了一會兒，那一點微光在靠右邊的山壁消失了。
她跑了過去，眼見有一條往右邊延伸的甬道，估計她們大概在這里轉了彎，但卻沒再看到她們發出的燈光。
前輩們跑去哪里了呢？
防空洞里密道錯綜復雜，或許又跑進哪條岔路了？
她猶豫片刻，走進右邊的甬道。
這條甬道比主信道狹隘許多，行走其間壓迫感極大。兩側石灰墻面同樣開了許多大小不一的門洞，有的是更窄小的岔路，有的是小房間，有的僅僅是個窗口，不知道窗口后方那片黑暗是什么空間。
她看到其中一個小房間的地面上擺了幾個破碗，碗身的青花印紋很有年代感，似乎是很久以前的東西，破碗旁邊插著一把斷折的線香。
居室角落有一把打開的黑傘，傘面已然殘破不堪。
在這種地方插香，是要祭拜誰呢？
而且那把線香看起來是還沒燒完就斷成兩半，為什么呢？
斷香是大兇之兆……想到這里，姜雨涵不敢再多看，連忙加快腳步前行。
紅磚和水泥粗略鋪成的路面崎嶇不平，她不得不用手電照著地面，才不至于被突出的磚塊或雜物絆倒。
忽然，一雙破舊的球鞋出現在照明范圍。
隨著手電的光線上移，看到一個小男孩正盯著她瞧。
“你在這里做什么？”
那個男孩看起來大約十歲左右，稚氣未脫，但五官十分清秀；甬道里極為陰冷，他卻只穿著單薄的短袖上衣和短褲。
“你在這里做什么？”
沒想到會在防空洞里遇到其他人，她不禁愣了一下。
“是我先問的，當然你先回答。”
“我在找人，你有看到嗎？兩個女生，她們剛才往這里走過來。”
“有啊，我知道她們在哪里，我帶你去找！”
男孩神情冷冷的，沒想到卻極為熱心。
“不用了，謝謝你，我自己去找就好，你快點離開，這里小孩子不能來的！”
“為什么不能來？”
“你大概是住在附近的村子吧？大人沒跟你說過防空洞的故事嗎？”
“你說那些鬧鬼的故事啊？”
男孩嗤之以鼻，嘴角微揚。
“那都騙人的，我來這里幾百次，從沒看過鬼。”
“就算是假的，你穿這樣也太冷了，小心著涼，還是快點回家去吧！”
“不用你管，我帶你去找你的朋友，快跟我來！”
男孩說著，往后方隧道拔腿就跑。
“唉！等等！”
男孩不理會她，一直往甬道深處跑去，姜雨涵只得跟在他后方，在繁復的地道里奔跑。
“快點快點！跑那么慢，跟丟了我可不管你！”
男孩連連回頭催促。
頻繁且急促吸入肺部的冷空氣讓她感到不適，但又怕真的被丟在這迷宮似的地道里，只好咬牙狂奔。
不知跑了多久，她腳下不慎絆到地面的凸起物，整個人往前顛仆，摔落到一個很深很深的坑洞里。
率先著地的雙手及右小腿立即傳來一陣劇痛，她連忙撿起地上的手機照看傷勢，只見雙掌血肉模糊，小腿則被異物劃出一道長長的傷口，正不斷涌出鮮血。
她脫下外套緊緊壓住傷口，試圖止血。
“你怎么這么笨啊，連跑步都會跌個狗吃屎！我真是服了你了！”
頭上傳來嘲弄的聲音，她抬頭一看，那個男孩站在上方的地道，正居高臨下地俯視著。
“我沒想到這里有一個洞……”
用外套的袖子簡略做個止血帶之后，她借著手機照明探查四周環境，發現自己置身在遼闊而闃暗的空間，仿佛沒有邊際。
原來剛才那條地道延伸到這就斷了，此處似乎是一個山體深處自然形成的巨大溶洞。
“前輩和青姐……她們真的在這種地方嗎？”
她四顧茫然，不由得心生狐疑。
“怎么可能在這里？”小男孩噗哧一笑。
“你故意騙我？”她不禁愕然。
“你真的很好騙，我說帶你去找人，你就傻傻跟我來了。”
現在的小孩子也真調皮。
她嘆了一口氣，掙扎地站起來，想爬回地道。
“你不生氣？”
“生氣有用嗎？不如省點力氣，想辦法爬出去。”她無奈地說。
她忍著小腿傷口的疼痛，努力踮起腳尖，卻一直構不到地面。
只差那么一點點，手指就能摸到地面，如果她再高幾公分就好了……
就在暗自怨嘆的時候，小男孩蹲下來，握住她高舉的雙手。
“我拉你上來。”
姜雨涵縮回自己的手，婉拒對方的協助。
“你拉不動我的，我比你重呢！”
她重新打開手電，想找找看附近是否有其他較低矮的缺口。
過了一會兒，小男孩丟了一條粗重的老舊麻繩下來。
“不用找了，這里沒有其他的路，拉著這個爬上來吧！”
她搖搖頭，“你支撐不住我的重量，一不小心，連你都會被我拖下來。”
“傻瓜！另一頭綁在水泥柱上面啦！”
姜雨涵用力扯了扯麻繩，發現果然牢固，才放心抓著往上爬。
兩只手掌的傷口在粗糙的麻繩上摩擦，有如千刀萬剮般刺痛，但也別無選擇，總比困在地洞好。
好不容易爬回地道，她整個人癱軟在地面上。
發麻的雙手幾乎失去了知覺，小腿上的傷口經此折騰，也早已開始大出血。
“哇！你傷得好嚴重啊！流了好多血！”小男孩驚呼。
她喘息了一會兒，試圖用顫抖不已的手重新包扎腿部的傷口。
小男孩蹲在身邊，拿起她的手機協助照明。
“……也許你不相信，但我不是故意害你摔下去的。”他小聲地說。
“我相信你不是故意的。”她苦笑著說。
“真的嗎？”
“真的，是我自己不小心跌下去的。你跟我無冤無仇，本來就沒必要害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