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察先生從身上掏出皮夾,翻開一張照片遞到她眼前,“是不是他?”
她定睛一看,照片中的人穿著村中小學的制服,頭發理得很短,但那秀麗的五官和她遇到的男孩一模一樣,令人一見難忘。
“對!就是他!”
青年警察神色驟變,拿著照片的手竟不住顫抖。
“警察先生,你怎么會有他的照片?這男孩是你兒子嗎?”
她好奇地問。
青年警察猛然抓住她的雙臂,“快帶我去找他!快點!”
她正要答應,成宇卻輕輕推開情緒激動異常的警察。
“抱歉,警察先生,小涵的傷很嚴重,需要先送醫院。”
“組長沒關系,我可以再撐一下……”
“撐什么撐!你的血滴了一地耶,這樣還要撐,你以為你是血牛?”
阿星用手電照著地上的血跡,大皺眉頭。
“對不起,是我疏忽了,我先送你出去等救護車。”
青年警察幾次深呼吸,似乎在極力維持冷靜。
“可是那個男孩……”
她的頭越來越暈,視線也有點模糊,卻不想就這樣放棄。
這防空洞潛在的危險比想像中的多,如果小男孩不小心掉進其他的溶洞或山體裂縫,沒人救援的話,可能一輩子都出不來。
“我先送你出去,等一下我自己進來找。”
警察先生說。
“里面地道很復雜,我怕你找不到,趁現在我對走過的路線還有一些印象……”
成宇打斷她的話:“你不放心的話,我陪警察先生去找人,你先跟其他人去外面等救護車,順便照顧李煥。”
“組長,你要怎么找?”
成宇用手電照著地面的斑斑血跡,“警察先生,有看到那一路滴出來的血跡嗎?”
T省欒樹蒴果漸漸轉為黯淡的紅褐色,時序已是深秋。
他們早該返回工作崗位,但因李煥精神狀態失常,醫生說她大概是受到過大的刺激,仍需住院觀察一陣子,所以眾人暫時還留在村子里。
幸好每個人都有自備筆電,即使不回公司,也尚能繼續編寫劇本。
在防空洞遇到的青年警察,以私人身份來到山上的別墅拜訪姜雨涵,他說無論如何都一定要當面致謝。
當年那不幸的事件,在離開防空洞的當天晚上,她已聽組長大略敘說了,但遠不及警察先生告訴她的那么詳細。
警察先生名叫俊毅,小男孩的名字叫鈞皓,他們兩人是國小同學、彼此最要好的朋友。
某年暑假,他們兩個跟另外幾位村里的小孩,一如往常偷溜進防空洞玩捉迷藏。
防空洞即使在盛夏依舊寒涼徹骨,這是他們最喜歡逗留的地方。
負責當鬼的俊毅把那些躲在迷宮般地道里的伙伴一個一個找出來了,卻遍尋不著鈞皓。
到后來大家一起幫忙找,也是找不到。
一直找到晚餐時間,好幾個孩子都被媽媽揪著耳朵拎回去了,剩馀的伙伴認為鈞皓可能早就偷跑回家了,故意害他們在這里傻傻的找。
俊毅覺得有道理,也沒多想,就跟著大家一起回家吃飯。
從那日起,鈞皓失蹤了。
村民們猜測他還在防空洞里,可是眾人盡全力搜索,始終一無所獲。
直到數十年后,已經當了警察的俊毅仍未放棄。
俊毅說,他是為了把鈞皓找回來,才會選擇當警察的。
公務之余,他或獨自一個人、或央求休假的同事協助,搜尋當年那個防空洞不下數百次。
他明知希望渺茫,但找回鈞皓是他一生的心愿。
那一天,他和成宇循著她的血跡,發現那個巨大溶洞。
兩人商議了一下,都認為鈞皓特地帶她到那里,必有緣故,所以兩人決定跳進溶洞搜索。
手電的強光在巨大的黑暗中漫無目的地探照著,地面突然出現微小的金光一閃,不曉得是什么物體的表面反射。
他們朝那個微弱的反光處靠近,看到一顆包裝完好的巧克力,而巧克力旁邊赫然是一具泛黃的白骨。
俊毅抱著那堆骨骸,放聲痛哭。
不知道為什么,他直覺那是鈞皓的遺骨,而鈞皓此刻就在身邊,指引著他。
警察先生騎車的背影消失在下山的小徑之后,姜雨涵仍站在大門外眺望著。
這里地勢極高,遙遙可見西北防空洞所在的那座高山,及安然躺在山腳下的靜謐大湖。
從西北方吹來的冷風輕拂著,她仿佛聞到湖邊那些刺果番荔枝的花香味。
鈞皓終于回家了,雖然事隔數十年。
她看著手掌上的巧克力。
這是警察先生從溶洞撿回來的,他說看外包裝很新,制造日期也很近,所以估計應該是她摔下溶洞時不小心從背包滾出來的吧?
她小心翼翼地打開那金光閃閃的紙包,咖啡色的球形巧克力在瞬間灰化,飄散風中。
“謝謝。”
從素有鬧鬼傳聞的防空洞回來之后,李煥就精神異常了。
她經常昏睡不醒。
即使偶爾醒來,也只是瞠著雙眼發怔,對外界事物毫無知覺。
醫生說她受到過度刺激,導致心理狀態失常,需要住院觀察。
自愿負責照護的余青已連續在醫院住了好幾天,既要按照進度編寫劇本,還得不分晝夜幫李煥處理進食及清潔等等問題,著實辛苦。
為了讓余青好好休息,同事們強迫她回別墅休息,醫院方面暫時由姜雨涵接手照料。
看著兩眼發直、嘴角不自覺流下唾液的李煥,姜雨涵想起當年剛進公司,看到李煥替中邪的同事進行驅邪時談笑風生的樣子,心里十分感傷。
也許她不應該帶李煥回到這個村子,更不應該帶李煥去防空洞……
可是現在后悔也無濟于事,只能祈禱前輩早日恢復正常。
她用紙巾輕輕拭去李煥嘴角的口水,扶著她躺下來,再蓋上被子。
李煥很快就睡著了,就像昏迷一樣。
在那個防空洞里,到底遇到什么可怕的事,讓一向剛強不讓須眉的前輩變成這樣呢?
余青說,進入防空洞之后,她很快就追上李煥,李煥對她的出現感到意外,但沒說什么,只是分了一半的護身符給她,囑咐她提高警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