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你等等!”
我追了上去,“拜托,我就今天一晚上,能不能不要把我行李丟出去啊。”
“不行。”她叉著腰,“幾個一晚上了,這是我的房子我的家,我買下了好不好,你一個大男人住在這里怎么好意思的!”
她叫清雨,我們也于一場春雨中相逢。如今她買下了我租的房子,我失去了賴以生存的“家”。
“我媽今天要來,我不想讓她看到我的現狀,求你了就一晚上。”
“不行,就你這技術不知道在酒吧騙了多少少女了,還打到我身上來了。”
她說的沒錯。
我在酒吧喝醉了,污了一個女孩的清白,她懷孕了。
那天她在醫院打來了電話:
“我懷孕了。”
“難不成還是我的孩子要我給別人負責?!”我本以為這是一個神經病隨便打來的電話,卻直到那句話:
“我叫相湘。”
我呆住了,我忘不了那天賓館一絲不掛的她,也忘不了那個好聽的名字,更忘不了她那雙天藍色眼睛,是責怪,是嗔怒,也是羞澀。
而現在,我盯著清雨的那雙天藍色眼睛久久失神。
她見我呆住了一直盯著她看,不由得有些臉紅。
“好了好了,就一晚上,明天中午十二點之前記得收拾好你的東西,行了快去。”
我木訥地點了點頭,“哦行。”
遠望著她的奧迪駛去,我的拳頭重重地砸在了大理石地板上。
“這么有錢買個這么偏遠的破房子,周圍連旅店都沒有,晦氣。”
到了晚上,母親來了。她提著瓜果蔬菜,手里還緊捏著一條圍巾和一件毛衣。
“彬,二月春風似剪刀,這毛衣一定要穿好嘍,快穿上讓媽看看。”
這時清雨走了出來,我連忙介紹:
“哈哈,這是我的室友,我們合租在一起。”我連忙使眼色給她。
我媽顯然沒有料到還有一個姑娘和我同居。
“閨女,沒給你準備禮物,這條圍巾來讓阿姨給你圍上。”
她沒有拒絕,輕輕俯首將圍巾套了上去。
“謝謝阿姨。”
“欸閨女真好看。”她眼角的皺紋愈發顯得蒼老。
“阿姨給你們熬小米粥。”隨即轉身進入廚房。
……
她端了三碗稀飯出來,“給那位姑娘一碗。”
我們三人沒有打破這般寧靜。
我媽也要走了。“閨女,感謝你照顧我家彬。”說著笑著擺擺手離去了。
清雨依舊帶著那條圍巾,“你對得起你的家人嗎?”
我沒有回答或者說我不知道怎么回答。
“明天中午記得收拾好東西,從此一拍兩散。”
我對得起我的家人嗎?我想應該是否定的。我丟掉了我賴以生存的工作,天天沉淪在酒吧,還搞大了別人的肚子。如今更是把父母蒙騙在鼓里。
我想起了她說的那句話:“人渣。”我或許真的就是個人渣。
我昏昏沉沉地睡去直到第二天中午。
“媽的還要收拾東西……”
我在家中繞了一圈,清雨不在。
“蕪湖,那不剛剛好管她呢,能住幾天住幾天……”
一陣電話鈴聲響起——“彬,你能來我家幫我洗一下衣服嗎?”
“麻煩事一籮筐,誰讓她懷了我的孩子。”
我很無奈,本以為相湘私生話靡亂,可是偏偏就到了我的頭上。
“倒霉。”
我瘋狂地按壓著她家的門鈴以尋求些許的寬慰。門打開了,她面色憔悴,一身睡衣凌亂不堪。我心感到一陣揪痛。
……
我點燃了一根又一根煙,猛吸著尼古丁帶來的快感;她掐滅了一根又一根煙,訴說著“吸煙有害健康”。
我拍了拍衣服上的煙灰,在她的額頭上輕輕一吻——
“祝你好運!”
她羞澀地回答著“彬,你也是”,一邊輕輕地給了我一個擁抱。
我走在這片馬路上,凝望著夜色,又點燃了一根劣質香煙。我討厭我自己,我常常在想。
又是一場春雨,點點滴滴灑落下來。
我回到了那間“老屋”,看著門外被淋濕的行李,落寞、凄涼、悲憤、愁苦一擁而上,充斥在我的內心。
拍打著房門,我大吼著“清雨你個混蛋!”夜色已經降臨,我該何去何從?
我背靠著那堵墻,回憶起那般點點滴滴。
五天前我還是公司中的重點培養對象,自從清雨空降到這間老屋之時,我的好日子到頭了,我忘不了經理對我的謾罵,我忘不了我去酒吧買醉,我忘不了那一夜情,我忘不了那句“人渣”……
現在我更是被堵在門外,抱著我那可悲可笑的行李在“清雨”中過夜。
房間門打開了。我看著她那穿著米黃色長裙,披開的長發,湛藍的瞳孔沒有多言。
“進來啊,愣著干嘛?”
我抱起我的行李再次進入了這恍如隔世的房間。【外面是清雨,里面也是清雨,不對勁】,心道。
“睡吧。”她關上了房門只留下我一個人獨自凌亂。
……
起床之后我便看到她站在床頭邊。
“大姐,你別趕我走了,我身無分文,無所依托,你就當可憐可憐我吧……”
“不行!”
“哼,實話告訴你我壓根就不打算出去”我索性開始耍無賴。
“你的承諾太廉價了,我本來也沒估計你能搬出去。”
她的話讓我一時間無法反駁,反而我有些局促不安。
“要想住下來……你不能去夜店酒吧等場所,必須將房租錢交上來。”
“不讓我去酒吧那不是要我的——我當然不會去了。”
看到她那兇神惡煞的樣子我連忙搖頭跑出了這個充滿是非的老屋。
我想回到那個夜里,回到那個真實而又虛妄的夜里,回到那個我備受矚目的夜里。
我開始大笑宣泄我心中的不滿,那烏云密布從來沒有好天氣,我心涼,我心寒,我心痛,【黑暗無邊無際】。
我想要整潔自己,我想要書寫自己,我想要改變自己,我想要拯救自己。
我穿上了那件夾克衫,整理了衣襟,我剮掉了胡子,我修剪了頭發,我向一個個公司投放了簡歷,我被一個個公司駁回了請求。
我決定遠走高飛。
我離開了老屋離開了她們,我奔走于世間,尋找著屬于我的生活,開啟屬于我的新人生。
我終究還是沒結婚,又是一年春月夜,我在湘江,頂著春雨,寫下了兩封信,尋找著她們的足跡,不留遺憾度過余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