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天后，秦穹聽到夜欽明斷了一臂的消息，努力壓著上揚的嘴角。

李睿面色平平看不出任何情緒，他正為格托爾與希崎國聯合準備進軍玉關一事而發愁。

國師更是連個人影也見不到。

秦穹坐在大帳撐著頭想了一會起身走出去前往許月華的帳房。

許月華抬眼看到來人直接不理會繼續翻著手下的書。

秦穹走過去跪在一旁神色哀戚又痛苦：“念帝，我錯了?！?/p>

許月華直接打斷話，神情一變，言語凌厲：“你又要耍什么花樣？”

“我這些日子想了好久，是我錯了，我剛愎自用、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我不該偷盜國師府冰室的人，念帝，我真的錯了?！?/p>

許月華抬起左手狠狠打在他臉上，秦穹被打倒在一旁，嘴角溢出一絲血色，五條紅痕清晰的印在秦穹那張略帶滄桑又微黑的臉上。秦穹捂著臉似是不可置信望著怒火滔天的許月華。

許月華眼眸里燃起熊熊怒火，咬牙切齒，一把掐住秦穹的脖子痛恨道：“你怎么敢的?。　蹦潜页怂约?，沒人會進去，也無人敢進去。他沒想到夜使君會這般膽大妄為！還將她偷了出來。

秦穹痛哭流涕抓著許月華的衣擺：“我拿了離塵珠給她，念帝，我是真心悔過的啊。”

“求您再相信我一次，好嗎？”

“我知道您不相信我，我會努力的做個好帝王的，禮賢下士。”

“我是您的后人啊，我是最像您的。您不是對我寄予了好多期望嗎？您是陪著我長大的，您還不清楚我的秉性嗎？”

秦穹神情沒落苦笑一下自言自語著：“也罷，如今在這具身子里大不了嫁給她得了，她會是個好皇帝的，還希望念帝好好輔佐她?！闭f完朝許月華鄭重一拜。

許月華不動，他想起以前自己也是這樣不擇手段，可是沒人幫他，只能是他一個人一條路走到黑，還做下許多不可饒恕的錯事，每每午夜夢回都是血染的秘慈境。許月華嘆了口氣終是心軟下來，低頭扶起他對上那雙真誠的眸子揩去他的眼淚。

“這是最后一次，再有下次絕不饒你。以前的事既往不咎，把她送回去。離塵珠是古炎根本不可妄動，讓你的人拿回去。此事不可再讓任何人知曉。”

特別是龍椅上的她。

秦穹含淚點著頭，見許月華閉眼揮手秦穹才退出去。

回到自己帳中，秦穹叫出暗幽囑咐他讓暗幽把人送回國師府的冰室去。許月華掀開帳簾走進來冷著臉直接道：“我回長寧，親自處理此事，會留下人來對付邪物，你——好自為之。”

秦穹怔怔地望著許月華最后輕點著頭，快步走過去輕捏住他的衣袖：“回去路上一切小心。”

許月華皺了一下眉冷淡地拂開秦穹的手直接走出去。

許月華告別李睿翻身上馬一路奔往東城門，出城后他望向城門上方的玉關二字，捏緊手里的馬韁。許月華收回目光摸了摸身下的馬兒輕夾著馬肚子，馬兒撒開腿跑向延城。

夏至已過，快要入秋了。又是一年，也不知她可還好？

許月華趕了半日蹲在一汪清泉前捧著水喝，水質甘甜舒緩著他嗓子的干澀。追駒在一旁吃著嫩草時不時打個響鼻，它不斷搖著馬尾驅趕著蒼蠅。許月華坐在地上看著西邊的落日，落日的余暉給周圍鍍上一層金色。

忽然手背上一涼，許月華抬手摸去那一滴水及臉上的水痕，這么多年過去了還是改不了這個偷偷落淚的毛病。

黑幕晚夜，群星點璀，蟲鳴鳥語。

一把鋒利的匕首從白皙的手腕上重重劃過，鮮血爭先恐后溢出，只是不消片刻那傷痕立馬痊愈至無影無蹤。若非還殘留在那處溫熱的血液還以為剛剛那一幕是個假象。

許月華看著那處地方眼里全是死意，許月華閉上眼一下跪倒在地，輕訴著：“靈妙，求求你放過我吧，讓我死好嗎？我真的活不下去了。”自此靈妙對他下了詛咒之后白天靈魂不斷撕扯著想逃出體外，夜晚噩夢連連，他的容顏自靈妙死后一直未變。

許月華顫抖著手摸上自己的臉撕下一張皮來，皮下露出一副驚人的容貌，那臉竟與晏歲寧有七分相像。許月華拿著刀子在自己臉上狠狠的、重重的劃著，刀刀見骨。猙獰的傷口好像一只鮮紅的大嘴一樣不斷吐著血，他將匕首又狠狠扎進自己的心口不停的轉動匕首，可是除了錐心的疼痛之外毫發無傷。

傷口全部愈合好像從來沒有出現過一樣、皮膚好像剝下殼的雞蛋一樣細膩可吹，血染衣襟，此時的許月華看起來好像一個殺了人的瘋子一樣。追駒走過去張開嘴輕扯著他的衣服嘶鳴了一聲。

許月華回過神來用手拂過臉，那張臉又恢復到先前的模樣，他脫下衣服一步步走進水里用手舀著水澆上清洗著身體上的血漬。

水里的人好像月下仙子一般圣潔，枝頭的鳥兒蹲在樹丫上用兩只纖細的爪子緊緊抓著，腦袋上兩顆黑漆發亮的眼睛咕嚕咕嚕不停的轉著視線卻未曾離開過水里的人。

“嘩啦”一聲驚起一群鳥雀逃離，干凈白潔的里衣覆上那具身軀，緊接著又套上一件月色長袍。濕漉漉的頭發瞬間變干、絲滑。許月華一躍跳上樹干坐在上面用篦子梳著自己的頭發，一旁出現一只樣式古樸又精致的銀色發冠與發簪。許月華挽好頭發將發冠套進去再鑲上發簪。

許月華靠著樹干支起一條腿瞇上眼，夢里靈妙掐著他的脖子面目猙獰扭曲的嘶喊著：“夜闌、你不準死，你要永遠永遠的活著、活著?！?/p>

許月華拿著匕首強硬塞進她手里往自己心口處捅，靈妙一下消失在他眼前取而代之的是漫山遍野的死尸，與血流匯成小溪的秘慈境。一只毛茸茸的小東西迅速鉆進暮云樹下的小洞里，兩點充滿仇恨的綠光出現洞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