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天下午,黑澤序和工藤新一去警局做筆錄。大部分時間都是工藤新一單方面給警員描述當時的情況,黑澤序垂著頭坐在一旁一言不發。
做筆錄的警員手中登記著文檔,還不時抬頭觀察著黑澤序的反應。
這次松田陣平的死,對整個警局的打擊都不小,往日嬉笑打鬧的同事,今日都沉默不少。
警員心中嘆氣,雖然松田陣平調到他們部門的時間不久,他的性格也不是這么討喜,但知道松田陣平最后為了群眾而犧牲,還是會令他們感到佩服與沉重。
比起警部,他自認為對這個小姑娘了解不多,他對這姑娘的了解,還是從別人口中聽聞的。警部看中的天才,計算機界的好苗子,警部生怕一不小心就把這棵苗子養歪。
不過,他現在怎么感覺這娃子有黑化的跡象?
親眼目睹自己監護人的死亡,論誰都難以接受吧…警員嘆氣,但也無可奈何。
登記完筆錄后,警員走出了休息室,在一路過一眾辦公桌時,還能看見不少同事的表情哀傷。
那些曾因松田陣平跟佐藤交往而嫉妒過的同事,此時也無精打采的,整個警局在忙碌中都死氣沉沉的。
人是情感動物,有過日夕相處,縱使厭惡,也難免為此悲傷。
走到走廊盡頭的辦公桌外,警員敲門后推開,剛進門,就看見目暮十三此時摘下了帽子,手支撐在桌面,扶著額頭,一言不發。
警員將文檔放在辦公桌上:“警部,這是剛才的筆錄。”
“嗯,放著吧”目暮十三沒有抬頭,保持著原來的姿勢,聲音里透出些疲憊。
“那…我先出去了”警員放下文件便要離開,卻被目暮十三叫住。
“等等”目暮十三坐起身子:“阿序,她現在怎么樣了?”
“嗯…”警員停頓片刻,調整了一下自己的措辭:“那孩子,從進局里開始就沒開過口,要我等會去后勤安排心理部的同事來開導嗎?”
“去吧”目暮十三揉了揉發痛的太陽穴。
這次松田陣平的死亡未免過于突然了,要怪也還得怪局里的疏忽,明明跟前幾年同樣手法的案子大差不差,卻還是栽在了這里。
上次是因為有了黑澤序的干預,松田陣平才得以幸免,局里也都抱有僥幸心理,誰想,同樣的案子發生了第二次,他無法向松田的父母親人交代。
“叮”目暮十三身側的手機響了,一看,是黑澤序發來的視頻和錄音。
對此目暮十三也不覺得有問題,黑澤序也不是第一次給他發這種第一視角的錄像,黑澤序隨身攜帶幾個微型攝像頭和錄音設備,在警局已經不算件秘密了。
目暮十三點開了那段視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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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澤序安靜的坐在休息室內,不時小口抿著警員遞過來的熱可可。工藤新一假裝在刷手機,實際上,余光一直落在身邊人的身上。
他想過他的這位小學妹,會哭會鬧,會自責或是會有更極端的反應,但預想中的事情沒有發生,黑澤序的反應淡定的有些反常。
若真要總結,那就是過于冷漠了。
雖然有警員也悄悄告訴過他,黑澤的反應弧比較長,估計是內心還無法接受松田陣平的死亡,得適當開導才行。
可事實當真如此嗎?工藤新一倒不這么認為。
屬于偵探的第六感告訴他,黑澤序并沒有像警員說的那樣無法接受松田陣平的死亡,反倒恰恰相反。他認為,黑澤不僅接受了這個事實,還在計劃著什么。
也不怪他會這么想,像黑澤序這樣,推理能力與他不相上下的人,思路還真不能用正常人的腦回路去揣測。
工藤新一覺得,黑澤序一定知道了更多關于案件的情報,不然他怎么可能到現在連一點頭緒都沒有。
他用余光觀察著黑澤序許久,他開始對這個小學妹感到好奇了。此時,黑澤序同樣投來目光:“工藤…前輩?”
“沒事”工藤新一扭回頭摸了摸后頸,將目光再次移回手機上。每次他看黑澤時的視線都會被黑澤察覺,以至現在即使什么都沒干,一旦兩人對視上,他就會下意識心虛避開。
對視線如此敏銳,想必之前一定受過專業訓練吧,工藤新一想。
黑澤序的心思并沒放在這里,她在思考今早遇到的那個黑衣人,那個黑衣人明顯針對松田陣平的犯罪計劃,與上次摩天輪爆炸案不盡相似。
可上次的炸彈犯并未有越獄的意思,本本分分的呆著,聽執勤的警員說,并沒有人來局里探視。
那就只有一種可能性了,這次作案很有可能就是普拉米亞本人。可普拉米亞并沒有傷害她的意思,特意把她引出來,只是為了讓她目睹松田的死亡全過程嗎?
可能性不高,若只是想單純惡心她,把她騙到現場,沖擊性更大才對。
上次黑衣人給她的那個平板,在直播結束后就自動恢復出廠設置了,根本無法修復,平板和紙條上都沒留除她以外的指紋。
不過也不奇怪,以那個黑衣人的警惕程度,若真要是留下什么指紋之類的關鍵線索,黑澤序反倒還會懷疑黑衣人的目的。
星光影視院,37號儲物柜,黑澤序于心中默念。
此時,休息室的門被敲響,兩人都聞聲看了過去,佐藤美和子倚靠在門口,將落下的碎發挽在耳后。
黑澤序仔細看就會發現佐藤美和子的眼圈紅紅的,臉上還帶著未干的淚痕。
“佐藤姐姐”出于對松田陣平前任的舊情,黑澤序決定象征性的安慰佐藤美和子幾句。
佐藤美和子用手遮了遮臉,企圖掩蓋臉上的淚痕:“那位小同學,你先出去吧,我想先跟阿序單獨聊聊”佐藤美和子的聲音有些啞,還帶著鼻音。
“啊?”工藤新一有些懵懵的,不過還是注意到佐藤美和子的狀態,并沒有多說什么:“哦,好的”。
工藤新一應下后便起身為佐藤美和子騰出座位。
直到門外的腳步聲遠去,佐藤美和子又調整了一下情緒,確保自己不會說著說著哭出來,才開口:“阿序…”
“嗯,我在”相比而言,黑澤序就很平靜了,跟平常一樣,連說話語氣都聽不出絲毫波瀾。
許是睹人思人,佐藤美和子感到委屈,又想哭出來,最后還是忍住了:“對于松田警官的死,我們很抱歉,這屬于我們工作的失誤,希望你別太傷心,一切都會過去的。松田警員在天之靈,一定也不希望你太難過。”
黑澤序手支撐著桌子,看著佐藤美和子的側臉。佐藤美和子不敢抬頭,不敢去直視黑澤序的眼睛。
她剛剛說出那些話,已經用了她極大的力氣了。話是對黑澤說的,就像是對她自己說的。
佐藤美和子其實內心還是喜歡著松田陣平的。突然的分手,也不過是松田發現了有人在暗中調查他,意識到了危險才主動推開她的。
而這些,她都知道。她不怪松田,她理解松田,她甚至只能眼睜睜的看著松田死在她面前。
她能不難過?能不委屈嗎?
“想哭就哭出來吧,哭出來會好受些,佐藤姐姐”黑澤序也注意到了佐藤美和子微妙的情緒,輕聲安撫。
“嗚~”佐藤美和子嗚咽一聲,她試圖用手掩蓋她的痛苦,那不時的嘆泣變成持續的低聲哭泣。
再到后來,她的呼吸越來越困難,肩膀顫抖著,哽咽不停的發出聲音。她越是想忍住眼淚,但情緒已涌上心頭,讓她情不自禁的痛哭出來,整個人都深陷在悲傷之中,無法自拔。
休息室里充斥著悲傷的氣息,使人感到壓抑。黑澤序靜靜的看著這一幕,沒太大感觸,這種生離死別的畫面,她見的不少。
尤其是,她早已估算出松田的死期,該悲傷的自己都內部消化了。
她知道,面前的情景,應該是要哭的,只有哭,才能符合當下的狀況,書上和電視上都是如此。
但,很可惜,她現在哭不出來。
黑澤序觀察著佐藤美和子的反應,似乎在學習著這獨屬于正常人的反應。等到佐藤美和子哭的抽泣,黑澤序才耐心說:“佐藤姐姐,沒事,我在呢”。
黑澤序動作輕柔的環住佐藤美和子的肩,輕聲安撫,手還時輕時重的拍著她的背,與往日生人勿近的模樣大相徑庭。
不過,若是從身后望去,黑澤序的眼睛依舊是冷漠的。
似有所察覺,黑澤序毫無征兆的抬眸,看向了休息室角落的監控,美瞳下閃著微光,藍眸中星星明亮一瞬又瞬間黯淡。
與此同時,監控室內,看著休息室畫面的工藤新一和值班警員,看著黑下去的監控畫面,都是一愣。屏幕隨即閃出火花,周圍的屏幕也都受到影響,接連黑屏。
值班警員本想上前將監控關掉,可還沒觸碰到控制面板,就被顯示屏閃出的火花燙傷。
工藤新一眼疾手快,抄起一旁的滅火器,便噴了上去,白色泡沫被噴出,屏幕又閃了幾下后,徹底黑屏。
又恢復了平靜,值班警員內心后怕,跟身邊的同事交代了幾句后,就去了醫務室處理傷口。
工藤新一盯著一片狼藉的監控室若有所思。他本是不放心兩個傷心欲絕的人單獨相處的,怕她們干出什么蠢事,卻不想,恰恰看到了這一幕。
想起黑屏前,黑澤序看著監控畫面的眼神,工藤新一就覺得毛骨悚然,頭皮發麻,但身旁的警員完全沒有意識到這一點,還是說,他們對黑澤太過信任了?
黑澤序這棵苗子何止是養歪了?分明就是在播下種子前,種子就已經形成了雛形,無論后天如何進行矯正,都不可能恢復如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