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轉眼間就到了1958年的“中招”之季,那年正值某些運動,但招考的學校特別多。江冠宇本來就是在家等待時機應考升學的,理所當然要去參考??闪盒iL拉住不放,就是不同意,動之以情曉之以理,恩威并施就差熱淚盈眶。但江冠宇仍一意孤行報名參考。梁岳很憤怒,惡狠狠地丟下一句“你別后悔!”揚長而去。
雖然江冠宇自以為考得很好,終因梁校長的從中作梗而未能如愿。而且那時村中還漸漸傳出了有關江冠宇家庭成分的一些傳言,讓他十分懊惱。因為當時是很講究家庭成分的,“土改”時,江冠宇家雖然已經通過耕種達到了自給自足的水平,但仍被評為貧農。在以貧為榮的年代里,貧農有望享受一些優惠待遇,特別是在這些重要的升學考試時,越貧困的學生腰板兒反而挺得越直。
但愛嚼舌根的人開始說江冠宇家里經濟條件好,都能上中學了,家里早就不是貧農了,應該是中農。原先只是在背后陰陽怪氣,后來崔媽甚至朝著他們家的窗戶指桑罵槐,母親不愿與人爭執只是偷偷掉眼淚。江冠宇還在惱火中考被人攪黃未能上榜,現在又出現了這樣的問題。隱瞞家庭成分不是小事,他剛想出門去看個究竟,鼻頭嬢嬢風風火火地開門進來。
“江師嬤!外面在發什么神經?怎么一回事?”
“沒事沒事,算了,他們說我家是中農,我們自己心里有數就好了。他爹這幾天在縣里,人不在,我們自己有數就好了。”
“這怎么行!快把你們家的‘社員證’‘土地證’都找出來,讓他們胡說八道!”
母親翻出了當時可茲證明成分的“供銷社社員證”和土改時發的“土地證”交給了鼻頭嬢嬢,鼻頭嬢嬢當下就回家拿來漿糊把這兩張紙貼在了江冠宇家門口。
貼罷,她還朝著崔媽家的方向大聲喊了幾句:“都是貧農!清清楚楚寫在這里!不信的自己來看!”
有了鼻頭嬢嬢快刀斬亂麻的幫助后,謠言也漸漸止息了。
江冠宇真是誤判了!答應出任農中教師的覺得確是錯了,不但拿不到工資,還耽誤自己的前程,甚至還被造謠誹謗。江冠宇堅辭回家!從此,他一邊放牛、割草,一邊復習功課。真可謂“如負薪,如掛角”。終于,1959年的考期又到來了,江冠宇第二次報名參考,考得十分滿意。那次的作文題竟是被他猜中,并做過準備的題日。文章寫得有聲有色,后來還在他曾任教過的中學作為范文展示。
放榜那天,江冠宇在川巖大街的紅榜上,看到了自己被第一志愿明州醫專錄取的名字,真是喜不自勝,連蹦帶跳地把這個好消息帶回了家。江冠宇全家也都為他高興,父親專程去興常城里,花了十元錢在舊貨店里為他買了只帶銅絞鏈的扁形衣箱,并半路到縣油漆店里重新進行了油漆。后來又陸續購置了面盆、枕套、線毯這些生活用品,為冠宇上學做準備。
明州醫專是一所招收初中畢業生的五年一貫制大專學校。在此就讀,既可省去讀高中的經濟負擔,又可圓上大學的夢想,真是一舉兩得。江冠宇雖然覺得五年的學制有點兒長,但也高興地認可了。明州濱江臨海,和興常是截然不同的景象,村里不少人都來恭賀他,連崔媽都來說:“真好!要到明州吃魚去了!”江冠宇那是真實體會到了“春風得意馬蹄疾,一日看盡長安花”的快意,任是過去什么愁苦,全都比不過新生活即將帶來的閃光。起碼他現在感覺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