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業懵了一下,立刻反應過來,慌忙掏出手機。
老鐘見狀,上前一把按住,喝道:“你要干嘛?”
“打120,叫救護車。”
老鐘一把搶過手機,怒道:“不能打,你一打,媒體很快就會聽風跟過來。”
“那怎么辦?”
張業慌了,沒了主意。
老鐘按住張業,心思急轉,總不能真的見死不救吧?
“這樣,我和你去把彩娣抬下來。坐我車,我送你們去醫院。”
思量之下,老鐘想到一個折中的辦法。
他有老同學在新城那邊開了一家醫院,離這兒不到四十公里。
把人送到那兒,相比較會更安全。
張業應著,拉起董玉蘭,向樓上跑。
踉蹌中被自己絆倒了幾次,才終于回到五樓的家。
一進屋,張業差點腿一軟跪在地上。
女兒張彩娣靠坐在沙發前的地上,頭歪在沙發的扶手邊,額前披散的齊肩短發遮住了整張臉,就那樣低低地垂著。
沙發旁扔著一把帶銹的菜刀。
張業沒想到會是這樣的場景,只恨自己前幾天藏起家里利器時,竟疏漏了這一把。
老鐘最先反應過來,嚷道:“有沒有繃帶?毛巾?隨便找點什么,別傻站著!”
“噢……噢噢……”
張業也是慌了手腳,兩手在空中比劃了兩下,才奔向衛生間找出兩條毛巾。
也顧不上干凈與否,老鐘一把搶過,包住張彩娣還在汩汩冒血的左手腕。
“搭把手,按住了。”
董玉蘭聽著老鐘的指揮,上前接過女兒的手腕用力握住。
老鐘拉起張彩娣的右臂,和張業配合著將張彩娣背到了自己背上,硬撐著一口氣把人背到了樓下。
“開門…開門……”
老鐘累得氣喘吁吁。
張業小跑著打開了車門,幫著將張彩娣從老鐘后背上放了下來。
幾人剛要上車,就聽見一陣警笛聲呼嘯著沖了過來……
早在董玉蘭沖下樓之時,車里的梁銘易正和陸安喆通著電話,正好聽見張彩娣自殺的消息。
令陸安喆和梁銘易更吃驚的是,人命關天,這兩個人竟然還在擔心被媒體跟蹤?
“那就給他來個大曝光,把動靜搞大一點。”
憤慨之余,陸安喆果斷報警,又叫了救護車,順便和那些媒介老友通了個電話。
救護車隨之趕到,醫護抬下擔架,在警員的幫助下將張彩娣抬上車。
一路警笛長鳴開道,向著最近的醫院飛馳而去。
梁銘易沒有跟過去,坐在車子里冷靜了一會兒,掏出了銀行卡。
從取款機取出一沓紅票子,直奔腦科醫院保安室。
……
“什么?自殺?”
聽到消息的白蘇坐在沙發上,翻著陸安喆給她的資料,許久沒有說話。
“今天醫院的周院長聯系到了鄒叔,說想和你見一面。”
白蘇這時才抬起頭看向陸安喆,“做什么?怕我興風作浪嗎?”
陸安喆彎起嘴角笑笑,還真就是這個意思。
“呵,真可笑。”白蘇嗤笑,揚了揚手里的檔案夾,“所以你這又是什么意思?”
陸安喆手指摩挲著下巴,頗有深意地笑道:“這得看你。事情,可大可小,結局嘛,你說了算!”
白蘇莞爾。
僅僅三天,眼前的男人就讓她刮目相看。
至于她想要的結局必然是慘烈的,上一世的夢魘時時都在折磨著她。
她多希望能親眼看見趙銀元受到法律制裁,那家掛牌作惡的腦科醫院可以永遠消失。
“我怕我付不起這個酬勞。”
白蘇笑著打趣。
陸安喆看著有些俏皮的白蘇,眉頭輕挑,逗她:“你那不是有小本本嗎?先記著,以后找機會再還。”
白蘇眼珠一轉,打開她的小本子。
認認真真寫下:10月25日,陸總降妖伏魔,記功德一件。
陸安喆湊過來偷看,白蘇便大大方方給他看。
然后,兩人相視而笑。
隔天下午。
穿著一身裸色金竹刺繡連衣裙的白蘇,邁著優雅的步子走進市附屬醫院住院部。
一早確切消息傳來,張彩娣使用的刀子太鈍,沒有造成致命的傷口。
由于手腕肌腱割傷,醫生緊急進行了手術。
512病房門口。
白蘇一眼就看見病房里站著的兩個人,資料上看過他們的照片。
她在走廊的長椅上坐下,靜靜等著。
“老張,你好好考慮考慮,你看院長都親自來了,特免的事你不用擔心……”
說話的是老鐘,他拉著張業到門口,聲音壓的很低。
不過,還是被門口的白蘇聽到了。
她冷眼含笑,這幫人還真是沒完沒了。
張業沒有搭腔,整個人都蔫了。
倒是董玉蘭,瞧著咄咄逼人的兩人,多少有點怨氣。
她追過來,從兜里掏出一沓票據遞了過去。
“院長,鐘醫生,先別說特免的事,你看這住院費,手術費,先給我報了吧。”
周院長和老鐘當場都愣住了。
白蘇在門外忍不住偷笑,資料上說董玉蘭愛貪小便宜,她倒覺得這便宜該占。
“對,這費用你先給我們報了吧。阿娣還沒醒,其他的等她醒了再說。”
張業順著董玉蘭的話接了茬。
周院長和老鐘無語相視,臉上都是一副吃土的表情。
老鐘支吾著干咳了兩聲,推脫道:“這個……你們先收著,我回去得申報一下。”
“周院長不就在這么?你直接申報不就行了。院長,行不行給個話。”
周院長臉色漸囧,吞吐其辭。
“這個……得財務管,你先別急,回頭讓老鐘給你辦。”
兩人堪堪應付過去,趕緊作辭急急走了。
誰也沒注意到門口神采煥發的白蘇。
白蘇悠然起身,走進病房。
董玉蘭看見她,打量一番后問道:“你是……?”
“阿姨您好,我來看看彩娣,聽說她手術很順利。”
“嗯,是很順利。醫生說,幸虧發現及時,要不然……”
董玉蘭說不下去了,抽噎著坐到病床邊。
許是見白蘇氣質脫俗,禮貌親人,董玉蘭對她這個陌生人沒有反感,慢慢講起了那讓她心驚肉跳的一幕。
“……你說這孩子咋就這么想不開呢?……”
董玉蘭說到動情處,幾乎哭斷了氣。
白蘇靜靜聽著。
她能看得出,董玉蘭是真心疼女兒的。
白蘇看向躺在床上的張彩娣。
她插著管子,緊閉雙眼,應該是聽不到媽媽的傷心。
白蘇在想,當那把生了銹的菜刀劃傷她手腕的時候,一定很痛。
痛得她不敢再用力切下去。
或許,那一刻她也后悔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