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彩娣吃著張業遞過來的橘子,和董玉蘭說著話。
沒有了腦科醫院的小藥片,她的狀態在不斷恢復,臉上也有了久違的笑容。
老鐘提著一個大大的果籃,出現在病房門口。
看著病房里意外溫馨的一家人,猶豫不定。
今天他是領了任務來的。
張業夫婦的態度沒來由地突然反轉,趙銀元的母親為此去醫院大鬧,叫罵他們無能。
而張彩娣自殺這件事,又將漸退的熱度重新拉了回來。
周院長拍桌喝令他今天必須搞定這家人,簽下自述書。
他也是有準備而來,一口氣打印了五份。
老鐘敲了敲門,推門走了進去。
本來融洽的氣氛忽然凝結一般,病床邊的三人將目光齊齊射向老鐘。
老鐘尷尬地打著招呼,將果籃送到張彩娣的床頭。
“彩娣今兒看起來不錯!”
老鐘找著話題試圖打破僵局,“那個,這有你愛吃的橘子……”
話音未落,張彩娣把手里未吃完的橘子瓣扔到了地上。
“咳咳,呵,彩娣恢復的怎么樣了?”
老鐘臉上笑著心里苦,他當醫生這么多年,都是對他客客氣氣的,哪兒受過別人臉色呀!
張業走過去,兩根手指用力一戳,果籃上的薄膜破了個洞,他從里掏出一個蘋果,咬了一口。
“呸!真酸。”張業斜睨著老鐘,不待見就擺在臉上,“我說老鐘,我就發現我女兒從你那回來之后,這腫也消了,話也說得利索了,你說這咋回事?”
老鐘臉色一滯,那笑就再也掛不住了。
伸手從兜里摸煙,想想又把手拿了出來,病房里不讓抽煙。
老鐘嘆了口氣,神情凝重。
“老張啊,我知道你們這兩天因為彩娣的事對我們頗有微詞。
“我這不也是在努力解決嘛,住院費這塊我已經向財務部申報了,按照流程……”
他猜想夫妻倆態度轉變,應該是和那天申請報銷住院費有關。
“哎~你可拉倒吧,狗屁的流程,你以為我們傻,聽不出來你那是敷衍我們玩的啊?”
張業不耐煩地打斷。
老鐘覺得心里被一塊大石頭堵住了,拉下臉來。
“老張,你跟我來混的啊?我告訴你,要不是念在這么多年的交情,為了幫你們爭取那五十萬,我才懶得跑這一趟又一趟的,你還給我臉色看?”
老鐘越說越來氣,走到張業面前,指著他道:“老張,你們家都什么情況了?少跟我打腫臉充胖子,當初你們兩口子求我要住院優惠的時候忘了是不?”
張業不吭聲,梗著脖子看都不看老鐘。
老鐘瞅他這副熊樣,想著自己也不是來罵人的,緩了緩又換了語氣。
“老張,說一千道一萬,我還是希望你們收下這五十萬,畢竟什么都沒有錢重要。”
這話放在以前,那也是張業和董玉蘭的人生信條,可是現在不一定了。
老鐘從他腋下夾著的皮包里拿出一疊錢,塞到張業手里,“這次彩娣手術花了不少錢,院長知道你們手頭不寬裕,這是院長特意讓我帶給你們的,一點兒心意。”
張業撇嘴看了看那錢,右手靠近嘴唇用力唾口唾沫,裝模作樣數了起來。
數完,又在手心里顛了顛,嗤笑道:“果真是一點兒~心意啊!才兩千塊錢。”
老鐘聽著牙疼,不悅道:“怎么?嫌少?”
“都是人情,多點兒少點兒倒也無所謂。”
張業一甩手把錢交給董玉蘭,“來,收著,回去給周院長記上,留著以后人情往來。”
“老張,你……”老鐘咬著牙,強壓下怒意,“咱別因為這點兒事計較了。說說那五十萬的事,你們今天把字簽了,晚上我親自把那筆錢給你們送過來。”
老鐘說著從皮包里拿出自述書和筆,遞了過去。
張業和董玉蘭對視一眼,又齊齊看向張彩娣。
張彩娣耷拉著腦袋,絞著衣襟,不理人。
老鐘見狀,終于明白他們不肯簽的原因了。
彩娣這丫頭也是執拗,咋就那么不理解父母的難處呢!
老鐘想著該施施壓了,說道:“對方已經沒有耐心了,這次要是不簽,我也不用再來了。
“到時候人家拿著錢去請全市最厲害的律師為趙銀元辯護,一扒彩娣以前的舊事,也不見得沒有勝算。
“你們好好想想。”
“那就讓他們拿著那錢請律師吧!”
張業不樂意了,一聽老鐘這話,直接把自述書和筆遞了回來。
老鐘怔愣,沒想到他的話起了反作用,這下可怎么辦?
琢磨的間隙,老鐘的手機響了,一看是老陳的電話。
老鐘不耐煩地掛斷,又響了。
老鐘只得走出病房,氣急敗壞地接起電話,“老陳,你干什么?我這正談事呢!”
“不好啦,剛來了一撥警員把院長帶走了,說是…說是協助調查。”電話另一端急切道。
“調查什么?”
“你沒看今天的新聞嗎?網上現在都是咱醫院折磨病人的視頻,我們被實錘了。”
老鐘一驚,暗叫不妙。
也顧不上什么自述書了,火速沖下樓,開車奔回腦科醫院。
而腦科醫院門口,現在已經被圍的水泄不通,老陳把休假的保安都給調了回來守在醫院門口。
拿著長桿短炮的人踮著腳,抻長胳膊將攝像頭對準保安,不停追問著。
“網上有關你們虐待病人的視頻是真的嗎?”
“您是不是知道什么內幕啊?”
“你對這事有什么看法?”
“呵~噗,”老陳吐了口粘痰,背著手轉身回到保安室,不屑道:“都特么快下崗了,我能有什么看法?”
一抬頭,侄子小陳正翹著二郎腿,刷著手機,嘿嘿傻笑著。
老陳走上去,不中意地照著小陳的后腦勺就給了一下子。
小陳吃痛一扭頭,正要發飆,一看是親叔,馬上堆上笑臉,“二叔,你跟著愁個什么勁兒?又不是你被抓進去了。”
“呸~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你一天沒心沒肺的,我愁的是咱爺倆又得重新找工作咯。”
老陳一屁股坐到椅子上,端起茶杯喝了兩口,憤然道:“也不知是哪個龜孫把醫院的監控視頻漏出去了,他娘的,院長臨走時交代了,這事得嚴查。”
小陳手一哆嗦,試探地問:“二叔,那咋查呀?”
“是耗子總得露頭,你讓我再琢磨琢磨。”
老陳煞有介事地說著,細細品起了茶。
小陳就慌了神兒,連手機里那些妖嬈的小姐姐也瞬間索然無味,再也坐不住了,故作敬業地溜達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