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飯吃的差不多，單執席手指在公文包扣帶上停留了片刻，似乎在猶豫要不要揭開這個潘多拉魔盒。
“這是我托高層執行人汪振華在檔案室里找到的...”他的聲音比平時低沉了幾分：“關于“逆者”的相關資料。”
徐雅注意到那份文件的邊緣有燒灼的痕跡，像是曾被人試圖銷毀。當單執席將文件平鋪在紅木桌上時，她看清了那個暗紅色印章——高層執行人的特殊印鑒，但印泥的色澤比正常的要深，近乎血色。
“逆者...”徐雅不自覺地壓低了聲音，指尖在觸碰到文件邊緣時突然縮回，仿佛被靜電擊中。這個名字在她舌尖滾動時，包廂的溫度似乎驟降了幾度。
單執席的眉頭擰成一個死結：“天陽市國安局異能部重點通緝對象，是比“永晝諸侯”更危險的存在。”他的目光掃過包廂每個人的臉龐。
“前些年國安局異能部職員離奇失蹤跟汪夢生脫不了關系，”單執席低頭看了眼手表時間：“但現在我們就像在黑暗中摸索，缺少最關鍵的那根火柴。”
他停頓了一下，喉結明顯地滾動：“那些失蹤的職員，尸體后來被陸續找到...在風云港港口廢棄工廠的冷卻池里，在天陽變電站的地下管道中...”單執席的聲音越來越輕：“每具尸體都保持著完整的驚恐表情，尸檢報告顯示——三名死者體內異能經脈崩壞...國安局異能部只有汪夢生的能力才能做到這種事。”
“調查組核實了所有信息，遇害的具體時間和地點都記錄在案...”單執席突然將茶杯重重放在桌上：“但寄存在檔案室的調查結果被人竊取了。”
“居然有人能隨意進入檔案室？”徐雅覺得不可思議，國安局異能部戒備森嚴，如果有人能夠隨意進入檔案室，那一定就是內部人員作案。
單執席的嘴角扯出一個沒有笑意的弧度：“高層執行人汪夢生離職時，就像一只蜘蛛，在國安局織了一張看不見的網。”他的手指輕輕敲擊桌面：“那三份資料就是被他的線人...”
他從文件里抽出一張照片，黑白影像中的中年人面目慈祥，嘴角掛著恰到好處的微笑。徐雅的瞳孔驟然收縮——照片里的人正是檔案室的管理員張叔，那個每次見面都會塞給她一把糖果的和藹老人。
“是...張叔？”徐雅的聲音有些發顫，她想起那一次張叔還關切地問她最近睡得好不好，那雙布滿皺紋的手遞來的糖果現在還在她的辦公室盒子里。
單執席的表情像是戴了一張石膏面具：“調查組反復核對了監控和門禁記錄，確認資料失竊時只有張叔有權限進入。”
“那還等什么？”徐雅猛地站起身，椅子在地板上劃出刺耳的聲響：“他一定是被汪夢生脅迫的，我絕對不相信他是那樣的人，現在只要找到張叔，拿回資料就...”
“張叔死了。”單執席打斷她，聲音平靜得可怕：“我們在東郊污水處理廠發現了他...或者說，發現了曾經是“他”的東西。”
他緩緩推過另一張照片：一具扭曲的人形輪廓躺在水泥地上，周圍散落著數十個穿透身體的彈孔，血跡已經干枯。最詭異的是，尸體周圍的地面布滿了細密的彈孔，在現場卻沒有找到任何子彈頭以及子彈殼的痕跡。
“法醫數出了47個子彈穿透傷，”單執席的聲音像是從很遠的地方傳來：“但找不到任何彈頭或兇器...”
余萍萍手中的筷子“啪嗒”一聲掉在瓷盤上，清脆的聲響在死寂的包廂里顯得格外刺耳。她感到一陣惡寒從脊背竄上來，手指不自覺地揪住衣角，將布料擰成了扭曲的結。
“如果...”余萍萍的聲音細若蚊吶，清了清嗓子才繼續說下去：“如果是被人槍殺，而現場又找不到任何子彈痕跡...”她突然抬頭，眼中閃過一絲銳利的光芒：“兇手會不會是能夠使用槍械的“虛曉異能者”？”
云諾逍聞言猛地轉頭，筷子上的菜葉掉在了桌面上：““虛曉異能者”不是只能使用刀劍嗎？”他皺眉看向若有所思的澤雨翔，后者正用食指輕輕敲擊著茶杯邊緣，發出有節奏的輕響。
澤雨翔的指尖突然停住，茶杯中的水面蕩起細微的波紋：“不一定，”他的聲音低沉而緩慢，像是在回憶某個危險的場景：““虛曉異能者”精通武器，但不局限于使用冷兵器...”
“不對呀...”余萍萍的聲音突然變得異常冷靜，與方才發抖的樣子判若兩人：““虛曉異能者”依賴實質性的武器，就算是用槍械，那現場一定會留下彈頭痕跡...”
包廂里的溫度似乎驟然下降。云諾逍若有所思，而澤雨翔的臉色十分平靜——他們都想到了同一個可能性。
“除非...”澤雨翔淡然開口道：“是具備“虛控”與“虛曉”異能屬性雙生異能者。”
...
時間來到下午14:20
距離上課還有十分鐘時間，單執席把三個人送回學校之后就帶著新同事返回國安局異能部，繼續收集有用的線索。
梧桐葉在微風中沙沙作響，三人的腳步聲在空蕩的校道上顯得格外清晰。云諾逍瞥了眼徐雅緊繃的側臉，終于忍不住開口：“徐雅，你每天這樣在異能部與學校之間兩頭跑，真的不累嗎？”
徐雅腳步微微一頓，陽光透過樹葉在她臉上投下斑駁的光影：“累？”她輕聲道，嘴角扯出一個勉強的笑：“有時候半夜驚醒，都要先確認自己是在家里還是國安局的臨時宿舍。”
“你看上去很難受，是因為張叔的事嗎？”云諾逍小心翼翼地問道，目光落在徐雅微微泛紅的眼角。
“好早之前...”徐雅的聲音突然哽住了，她深吸一口氣：“張叔還特意等在會議室門口，就為了給我送一盒家里做的糕點。”她的指甲深深掐進掌心：“他說...說高二了要多吃點甜的...”
走在后面的澤雨翔突然停下腳步，黑色長發隨風微動，劉海拂過眼眸，雖然和張叔交際不多，但打心底里覺得他一定是受到別人的脅迫，他絕對不會做出背叛國安局異能部的事情...
云諾逍看著徐雅強忍淚水的樣子，她的手指不自覺地揪住了風衣袖口。作為昨天才進入國安局異能的新成員，他從未見過那位張叔，但空氣中彌漫的悲傷讓他胸口發悶...
“那個...”云諾逍猶豫地開口，聲音輕得像是怕驚擾了什么：“雖然我不太清楚...但那位張叔，一定是個很好的人吧？”
徐雅抬起頭，陽光在她濕潤的睫毛上折射出細碎的光。她看著云諾逍局促的樣子，突然意識到這個昨天才新加入國安局異能部的少年確實從未見過張叔。
澤雨翔靠在旁邊的梧桐樹上，語氣平靜沒有中午吃飯時的那種活潑感：“張叔是檔案室管理員，會給每個異能部值夜班的職員準備熱牛奶。”
“我...曾經幾乎都是一個人生活，不太會安慰人。”云諾逍笨拙地從外套口袋里掏出一包未開封的紙巾，包裝上印著可愛的卡通圖案：“但這個，據說很柔軟...”
徐雅接過紙巾時，指尖微微發抖。她看著這個并不熟悉張叔的云諾逍努力想要安慰她的樣子，嘴角勉強扯出一個微笑：“謝謝。”
遠處操場傳來歡呼聲，某個班級正在上體育課。歡快的喧鬧聲讓此刻的沉默顯得更加沉重。
“我初中的時候，”云諾逍突然說，梅紅色的瞳孔映著斑駁樹影：“有位老校工總在雨天給忘帶傘的學生送傘。”他抬起頭：“他退休那天，整個學校的孩子都去送他。”
風拂過林蔭道，卷起幾片梧桐葉。云諾逍輕輕拍了拍徐雅的肩膀：“離別總會令人難過...但只要我們記得，他們就從未真正離開。”他的眼神突然變得堅定：“而且，我們一定能找出真相。”
澤雨翔直起身子，長發重新遮住眼睛：“上課了。”簡單的三個字，卻讓徐雅擦干眼淚，挺直了背脊。
...
職業規劃課的老師正在講解簡歷制作要點，聲音像隔了一層毛玻璃般模糊不清。云諾逍盯著黑板，粉筆字在他眼中扭曲成無法辨認的符號。中午在“老媽土菜館·徽州菜”飯店里，單執席那份文件里的情報的一幕幕不斷閃回——徐雅泛紅的眼眶，澤雨翔反常的沉默，還有張叔那張永遠定格在照片里的笑臉。
云諾逍無意識地轉著筆，鋼筆在指間劃出銀色的弧線。啪嗒一聲，筆掉在桌上，墨水濺在筆記本上，像一朵丑陋的黑色花朵。“界內”很殘酷，云諾逍再次回想到殺死“永晝諸侯”黑袍人的畫面...
云諾逍安靜的坐在班級里的座椅上，“界內”與“界外”將自己的內心來回不斷反復拉扯...徐雅，你應該也是這種感覺吧？身為國安局異能部的高層執行人，“界外”平時在學校里面對同學們的笑臉，“界內”卻又要面對這樣的生死離別...一定，很痛苦吧...
云諾逍默默注視著筆記本上，那朵丑陋的黑色墨花...與張叔那張死亡報告上模糊不堪，扭曲身形的照片重疊在一起...前排幾個同學回頭看他，他勉強扯了扯嘴角表示歉意。余光里，程燦的咖色短發隨著寫字的動作輕輕晃動，發梢掃過校服領口時，云諾逍想起中午超市里她泛紅的眼圈。
“現在宣布小組作業——”老師的聲音突然拔高，把云諾逍飄遠的思緒拽了回來。他機械地記下分組要求，字跡比平時潦草許多。筆記本上未干的墨跡被手腕蹭開，在紙面上拖出長長的尾巴。
老師布置好作業宣布下課，教室里頓時響起一片歡呼聲和收拾書本的嘈雜聲。
“喂，你沒事吧？怎么又是那種心不在焉的表情呀...”
輕柔的聲音從前方傳來，程燦半側著身子，頭上的草莓發卡，在窗外的陽光下像融化的軟糖。云諾逍這才發現自己的鋼筆尖不知何時戳穿了紙張，在下一頁留下凸起的痕跡。
“嗯，沒事呀。”云諾逍下意識扶住額頭這個動作讓程燦的目光停留了兩秒，但她只是輕輕點頭，轉回去前悄悄遞過來一瓶涂改液。
“啪”一個紙飛機撞上他的額頭。王勇在后排擠眉弄眼，而當他轉頭時，發現程燦已經拖著自己的椅子坐到了他旁邊，兩人之間的距離近得能聞到她身上淡淡的柑橘香氣。
“別動。”
程燦的聲音突然近在咫尺，柑橘混著甜香撲面而來。云諾逍還沒反應過來，她已經擰開涂改液的蓋子，俯身湊到他的筆記本前。咖色發絲掃過他的手背，像被陽光曬暖的絲綢。
云諾逍沒有低頭，余光里能看到程燦睫毛投下的扇形陰影。涂改液的小刷子輕輕刮過紙面，程燦的呼吸打在他耳畔：“有心事可以跟我說呀...”她手腕一轉，蓋住最后一處墨漬：“連鋼筆帽都沒蓋好。”
教室后排突然傳來一聲壓抑的尖叫。丁思源捂著嘴，圓框眼鏡后的眼睛瞪得老大，她用手肘瘋狂捅著身邊的閨蜜，另一只手比著大拇指，臉上寫滿了“我家女兒終于出息了”的欣慰。
教室里突然爆發出一陣起哄聲。云諾逍這才意識到他們的距離有多近——程燦的膝蓋抵著他的校褲，透過白色襯衣的領口能看到鎖骨處一小片曬傷的淡粉色。
“好了。”程燦直起身時，指尖“不小心”劃過他的手背。涂改液白色的痕跡在紙上慢慢干涸，像初雪覆蓋了原本污濁的痕跡，似乎也一同掩蓋住屬于“界內”的傷心...
“嗚哇——”丁思源不知何時已經貓著腰溜到他們旁邊，雙手捧著臉頰：“我們家燦燦什么時候這么會了？”她促狹地用肩膀撞了下程燦：“主動出擊哦？終于開竅了呀？”
“丁！思！源！”程燦手一抖，涂改液差點畫到云諾逍袖口，耳尖瞬間紅得能滴血。她轉身就要去捂閨蜜的嘴，卻被丁思源靈活地躲開。
“好好好我不說～”丁思源倒退著往后躲，沖云諾逍眨眨眼：“某些人中午在食堂可是研究了兩個小時“如何自然地和男生搭話”的攻略呢～”
“哎呀！不要說啦！”程燦抓起筆記本就要扔過去，卻在動作間露出書包里露出一角的《戀愛心理100問》，書頁上密密麻麻的熒光筆標記清晰可見。
教室里頓時爆發出一陣善意的哄笑。云諾逍看著程燦手忙腳亂地把書塞回去，連后頸都紅透了的樣子，胸口那股悶了一中午的郁氣突然散了大半。他伸手輕輕拉住程燦的衣角：“那個...涂改液...”
程燦這才想起正事，慌忙轉身時差點被椅子腿絆倒。丁思源在后面做了個夸張的擦汗動作，用口型對云諾逍說：“她超緊張的。”
“好啦。”程燦強裝鎮定地直起身，她晃了晃瓶子，聲音輕得幾乎聽不見：“上次你幫我撿語文筆記，這次扯平啦。”
丁思源突然從后面一把抱住程燦，下巴擱在她肩膀上對云諾逍笑：“我們家傻姑娘，中午在宿舍排練了好多次呢。”她揉揉程燦的發頂：“終于勇敢了一次，媽媽很欣慰啊～”
“啊呀...”程燦羞惱地去掐丁思源腰間的軟肉，兩個女孩笑鬧成一團。云諾逍看著陽光下程燦亮晶晶的眼睛，那里盛著的羞澀與勇氣，比任何攻略都來得動人。
王勇的怪叫聲從后排傳來：“喂哎！需要這么近距離操作嗎？我就算是近視八百度都看得清——嗷！”一本生物書精準命中他的腦袋。
“哇哦——”教室里頓時爆發出一陣起哄聲。
“程燦居然主動出擊啊！”
“云諾逍，艷福不淺啊！”
“在一起！在一起！”
云諾逍微微低頭，他下意識地往旁邊挪了挪，卻不小心撞到了桌角，疼得倒吸一口冷氣。程燦的臉紅得像熟透的蘋果，但她沒有退縮，反而從書包里掏出一個小紙袋，推到云諾逍面前。
“給你。”她的聲音輕得幾乎聽不見：“中午看見你沒買...我記得你喜歡這個...”
云諾逍低頭一看，是兩袋藍莓味的軟糖，正是他平時經常買的那種。他的心跳突然漏了一拍，指尖觸到紙袋時，發現程燦的手指在微微發抖。
“謝...謝謝。”云諾逍的聲音干澀得不像自己的。他小心翼翼地接過紙袋，生怕碰到她的手指，卻又忍不住多看了一眼她泛紅的指尖。
“哇塞！愛心糖果啊！“胖子王勇不知何時湊了過來，一把搶過紙袋，“讓我看看是什么好東西——”
云諾逍站起來，動作很輕很快，一把將紙袋輕松奪過。
王勇被嚇了一跳：“哎呀！給我吃一袋又能怎么樣呢...”
程燦的眼睛亮了起來，嘴角微微上揚。她輕輕拽了拽云諾逍的衣角，示意他坐下。
“那個...“程燦咬了咬下唇，鼓起勇氣抬頭直視云諾逍的眼睛，“今天晚上...有時間嗎？一起去天陽廣場？就我們兩個...”
教室里再次炸開了鍋。
“約會！這是約會吧！”
“云諾逍你還在等什么！”
“答應她！答應她！”
王勇更是夸張地拍著桌子：“哇！程燦你中午在食堂還悶悶不樂的，現在怎么這么主動啊？這小逍子身在福中不知福啊！”
程燦期待的眼神漸漸變得不安，她開始用手指絞著衣角：“如果...如果你今晚還是沒有時間的話，或不想去的話...”
“沒有，”云諾逍脫口而出，他深吸一口氣，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靜一些：“我是說...有時間。”
程燦的眼睛瞬間亮了起來，像是夜空中突然綻放的煙花。她開心地點點頭，臉頰上的酒窩若隱若現：“那...放學，我們一起走吧？”
云諾逍點點頭，感覺心臟在胸腔里瘋狂跳動，幾乎要撞斷肋骨。他不敢想象徐雅和澤雨翔知道這件事后會有什么反應，尤其是徐雅中午還問過他關于程燦的事...
“喲喲喲，晚上有約會咯！“王勇又開始起哄，還模仿著親吻的聲音，“云諾逍終于要脫單啦！”
“閉嘴啦！”程燦抓起一本書砸向王勇，但臉上的笑容怎么也藏不住。
云諾逍低頭看著手中的藍莓軟糖，包裝袋在他手心發出輕微的聲響。他突然想起中午在超市，程燦站在冰柜前望著他離去的背影的樣子。那時的她，是不是也像現在的自己一樣，心跳快得不像話？
下課鈴適時響起，同學們三三兩兩地離開教室。云諾逍慢吞吞地收拾書包，時不時偷瞄一眼程燦的背影。他不知道今晚會發生什么，但此刻，他只想好好珍藏這兩袋帶著程燦手心溫度的藍莓軟糖。
程燦突然回頭，對他眨了眨眼：“一定記住哦，別忘了我們的約定...”
陽光穿過她的發絲，在她臉上投下細碎的光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