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說浴缸里的魚，兩彩鯽、獅子頭、龍睛、蘭壽、望天眼。是金魚，不是普通品種，個個健康而稀有。這里為什么養金魚？這有個故事。

大學時，劉家金是要做家教掙生活費的。一次來培訓班的幾個八、九歲的男孩打玩中，把某某同學帶來的烏龜摔了個半死，丟棄在垃圾桶里。龜殼全部裂開，生死難測。劉家金帶著它回到宿舍，自己不吃肉給它吃上的待遇，養了好幾年。研究生畢業的時候，烏龜的殼算是長回整塊。

通過這件事情，劉家金覺得自己有養小動物的天賦，計劃著畢業回農村養些國家二級保護動物金錢龜。父輩那關過不去，太爺爺、爺爺輪流座談。98歲的太爺爺以死相逼，“孝”字就得去城里當官，哪怕是七品芝麻官，只要吃公家糧就是劉家好子孫。跪在祠堂，感到父親皮鞭抽得沒有小時候那股勁了，剎那間覺得他也老了。心不那么硬，妥協了。

人進了城市生活，寸土寸金。飼養的夢想就放在衛生間，浴缸里養了金魚，浴缸上面架著魚缸，里面也養了金魚。

當然，他還養過蜥蜴什么的，那種東西是要吃蝸牛的。關鍵是謝秦抗不住，城里長大的孩子，哪怕是男孩，小時后在外婆家的植物花園待過。見到幾個釘螺哇哇叫，看見蝸牛，衛生間都不敢上。為了和平相處，有些舍去。篩選最終保留了養金魚項目。

一切準備完畢，出發。

劉家金開車，倪廣欣坐在副駕駛，謝秦坐在卡座那。

劉家金平時是開電瓶車上下班，練汽車車技的時間不多。這偶爾開車時注意力，不能像公交車司機那樣集中過多時間。一般情況下，五個小時是極限。到目的地需要五個半小時，可是今天的情況特殊，謝秦一夜沒睡，不停的在車上打盹。倪廣欣夜跑兩小時，這時候也接不上班，在副駕駛上夢回唐朝。

劉家金車停路邊，一個人下車。伸展四肢，抬腿跳十分鐘。

路上跑得車不老少，有些司機給劉家金打招呼，劉家金一一回應。而路上屬C型房車最顯眼，貨車卻不多。也有些B型房車，低調跟面包車相似。

可以說，假期車都往城外跑。

繼續開車，很快就到了。

節假日那個離城市最近的山是露營好場所。

金魚20元3條，大大的宣傳牌掛在房車上，樹枝上。大盆里有國壽、泰壽類金魚數條。這是別人家的售賣。

有個房車旁掛著藝術性的宣傳牌，兩彩鯽148元、獅子頭188元、龍睛59元、蘭壽88元、望天眼288元，每條。

高臺上有魚缸，里面是劉家金養的金魚中精品魚，仔細看鱗片完美。

一群小明星般的小臉，陽光般的快樂凝望著。溫柔問問聲：“太漂亮了，這個生長在哪兒的？”問題寶寶的問題又招來更多好奇寶寶。

車里有人清楚聽見這些奶聲奶氣的問題。

倪廣欣推了推身旁的劉家金，說：“謝秦若是在，會回答浴缸里嗎？”

“不會。他會說猜猜。”劉家金忙著電腦，腳伸出去踢踢倪廣欣膝蓋，說：“到那邊挪挪。”

劉家金在卡桌旁，倪廣欣挨著他站著。原來是倪廣欣垂到腳跟的頭發掃到他小腿的皮膚上了。

按著上班要求，平時倪廣欣的頭發是盤成劑子擱在后腦勺。同事們知道她頭發多，并不清楚她的頭發的長度。她個兒168，頭發長度最少也要150吧。

這里有個執念。幼兒園小小班的時候，被精心打扮的在學校登臺的小朋友表演六一節狂歡那天。她媽媽覺得她頭發軟，聽什么俗語說多剃光頭能長硬，將來有點反抗精神在學校不會被人欺負，就在她累了睡著的時候給剪了，還是光光頭。在她媽媽的觀點里，女娃娃長到八九歲大了才會護頭發，幼兒園的小屁孩管他是男是女，光頭不會有意見。這絕對是六一節噩夢。從此時就有反抗精神，頭發再也沒剪過。

這么長的頭發，洗頭還好，吹干真的費時間。謝秦不在，一個電風手吹，一個電風掛墻上，身形就要就著不能動的電風來。“剛洗干凈的頭發，別弄腳蹭，有沒有腳氣呀。”

“腳氣你得問問你家謝秦。我是三月不洗腳都沒腳汗的人，這輩子與腳氣沒有相愛相殺的愛恨情仇機會。你到外面吹吹自然風，干得快。沒準外面的小天使還以為你是長發公主。”

“憑什么？我去當長發公主給你的金魚生意做引流，想得如意。”倪廣欣這一句話像是揭露本質。

劉家金搖搖頭不說話，專心忙著電腦。一共帶了十尾魚，每個品種兩尾，養護的成本都不低，精心呵護著的與其他些20元3條的不是一會事。它們即將老去，帶過來只是被人觀察到，根本沒有想靠外邊金魚掙錢。

謝秦不在車里，他去哪了？小河邊，釣魚呢。

魚竿是入門級百十來塊。他怕螞蟥、釘螺、吸血蟲，自然不敢去小溪里抓魚。釣魚的時候，戴著打掃用的手套。渾身上下，不知道噴了多少防蚊化學品。最夸張的是他的鞋子，穿得是頂到膝蓋的雨鞋。

從車里下來，就開始釣魚了。幾小時過去了，魚框里空空如也。

今天的太陽格外耀眼，炙熱加潮濕，人的周身都是臭汗。謝秦腳上裝備繃不住了，歷史悠久的PVC的材質都開裂了，鞋和鞋幫分離。

回車里需要經過小溪，光腳那是有風險的。

掏出手機給劉家金打過去，“快來救我......”通常情況下，沒有救命的事。他們之間是用這樣的話術來表示緊急。

如果這句話完整，那就是“快來救我，我鞋子壞了，送雙鞋來救救急。”

好巧不巧，謝秦手上的汗多了點，手機一滑掉旁邊坑里了。這是個大糞坑，許是河邊洼地，群牛羊什么的經過留下的到此一游的紀念品，歷史有點久遠，其實不臭。

但是，畢竟是手機，想都沒有想，謝秦閉上眼睛伸手撈。手機沒撈到撈到一條嘴卡在他手套上的小魚。魚不大，嘴巴最大限度死死卡在謝秦中指。

這魚不是餐桌上見到的樣子，很丑。

“啊......”響徹山谷，谷聲環繞，飛鳥驚竄，葉落無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