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路上人來人往，喧囂和匆忙忘了那個有歌的晨光開始的七點時空。也許根本就不是一批人。歌聲連接的人涌出，涌進來的是未成聽過歌的人。人是人，潮水是潮水。

交警亭一直在那，很多年。

亭子旁邊是個簡陋的長椅，長椅上躺著一個人。

劉家金在等候的地方睡著了，這個長椅上。醒來時，發現自己淚流滿面。眼淚剛抹完臉，看到女交警正盯著自己看。怪不好意思的。如果男人的接連二三的脆弱給同一個女人看到，心里的情感就很復雜。男人無法表達，即不屑表述。內心的脆弱徹底展現出來，就有損男人自尊的剛的氣質了。

“我等了很久。”聲音依然沙啞，劉家金說。七點跟來這個地方，女交警一直忙別的，就是叫自己在這等。午覺都睡完了，中午飯還沒吃，饑腸轆轆說話的力氣都沒有了。

“再等等。”女交警聲音很輕，說完又去忙了。

從早上吃完肆意面，到社死行為，只是個人行為。誰也不成料到，會引來那么多的人伴唱，使得廣場五里路人停滯。大家都是普通人，只是他們與自己一起在那個時間里做了歌唱的事情。

交通堵塞不是蓄意的，感覺一絲絲委屈。

劉家金沒有立刻去找那個忙碌中的女交警。好像今天也沒有特別的事情要做，也許在這兒坐坐與，公園或咖啡廳或家里坐坐沒有什么不同。

劉家金觀察著女交警的忙碌。見到了憤怒的人，見識了懦弱的人，看到橫行的人，讀了霸道的人，人千種情緒隱晦的壓抑的語言表達，也刻入到他們的臉上，歲月與磨難的刻錄一生相伴。

直到夕陽絢麗，紅透了半邊天。女交警筆直的后背轉了過去，制服中那個人去了NBC嚴肅。

女交警對劉家金笑了笑，說：“這是我成為交警的最后一天，脫下這身制服，我就是普通人。”這不是NBC的對話模式。

劉家金心中一顫，一種叫共鳴的情感擴滿全身。“我很榮幸成為你職業生涯的最后一個處理事件的當事人。”無比誠懇。

“你沒有戾氣，我很欣賞。”女交警說：“你觀察過罪犯嗎？”

劉家金搖搖頭。如果問的人是邢三舟，他肯定見過，也會給出一個不錯的答案。

“我曾經嫉惡如仇。痛恨所有的罪犯，恨得牙癢癢，心中痛恨他們的殘忍。我的導師把我安排到監獄，去觀察他們。我有了不同的理解，畢業時候我才能明白導師口中的‘他們也是普通人’，這句話的意思。”

劉家金想到謝秦也說過這樣的話。

“上次那個中年人，你還記得嗎？”

辨識雙方面孔的那日，差一點就是同日死地相遇。那個中年人的恍惚彷徨的眼神，無法知曉弱弱的人，顫顫巍巍的不停地按打火機。厚實的眼鏡呀，蔑視他人的生命，不敢想象，那是個本心孱弱的人。

劉家金點點頭，僵硬的脖子緩慢配合。每一位站立在懸崖邊上的人，都需要一只手，友善的手。

“壓抑的那些超出自己的極限，手無寸鐵的普通人就不是普通人了。”

劉家金沉默了，傾聽另一個性別，最純的忠告。“好。我接受應當地處罰。”心甘情愿。

“沒有處罰。我下班了，以后亦不會再穿上這身制服了。”

“謝謝。”是善。除了謝想不出要說什么，也沒有解釋，不是每一個錯誤的理解都要更正，因為每一個有溫度的執法折射出她們的善。

“你的歌很好聽，最后一曲它的名字可以告訴我么？”

“聽竹聲。”大鄒老師沿用了周楠起的名字，因為他只是改了三個音調，用了三年。他說所有的悲涼用三年改了三個音調也就夠了。也許不改才是天籟之音，但是我們平凡人更要放過自己，不能一直悲涼下去。

“哦，挺好聽的。”女交警尷尬的笑了笑，說：“我聽的歌比較少，前面的六首歌在學校里聽過唱過，但都沒有你唱出的撼動力。從你的歌里，我聽出了你是一個有夢想的人。你的夢想可以告訴我嗎？會是歌手嗎？”

此時劉家金聽出了這位女交警的話外之意。失戀的人，失意的人，在一段痛苦的時間內看不見人生的漫長，需要一個支撐著走過門檻來的夢想，一個普通人有意義生存的理由。

劉家金搖搖頭，笑了。感受別人的善，將心比心的言語來自陌生人，心情愉悅，理解了一個陌生人。

剩下的兩天半，劉家金都在和謝秦討論中央廚房的事情。

這個廚房會繼續承接小學老師和中學老師的開課后的訂餐業務。同時擴展了空巢老人，和盲人的訂餐業務。長勺人是劉小偉，招聘了從中專學廚師學校校招的學生。梳理流程，定制程序，優化勞動強度，控制成本。

運送模式不是現在流行的送餐方式。

首先送餐人員是學生、失業者或社會調查的工作人員組成。而送餐結算方式就是一星期的訂餐工作飯。這種訂餐工作飯不是粗制濫造的一般意義上的工作餐，是精致的，可選的，凝聚廚師學生創意比賽級推薦的精品菜。

其次，送餐線路的制定是花了心思合理規劃線路方式即保證了所有餐在12點前送完，也保證了送的人走最短的路線。這是借用了上個世紀郵政送報紙的路線基礎上改的，有了歷史就有故事，沿用了，才讀懂了過去，理解今世前生。地域與人的連接填滿了情感眷戀。

最后，所有的送餐工具就是螃蟹式樣的小推車，可以隨意連接自行車或電瓶車后面。

老師們下單小程序繼續沿用，而老人和盲人的下單是開關改良，可語音下單的。這個業務安裝品控給劉小鋼和李娟他們承包，而整個美觀設計和程序優化是劉家金和謝秦多次吵架得來的結果，也申請了專利，是他們兩共同擁有的第一個專利。

三天，可以干的事情。可以多，可以少，可以被迫，可以情愿。自己操縱自己的時間，是樂趣無窮，還有一種叫自由醞釀起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