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5年六月初。
北緯73.12°北冰洋海域,有座孤島被冰海簇擁著,地圖上找不到這里,因為它太小,一眼便直達邊界,資源太匱乏,活在這里的人任何物資都只能靠外界提供。
沒人能在這島上做出什么事來,除了那么幾個知情的,甚至無人知曉這島的存在。
島嶼的盡頭,一名穿著嚴厚的士兵駐立在哨塔上,手里握著把上了年紀的步槍,裸露的皮膚被如刀刃般凌厲的寒風削割著。
但他絲毫不因嚴寒而放松警惕,始終保持著巡視周圍一切情況的動作。一有風吹草動,他便會發出警報,并擊斃入侵者。
他有這個權利,因為真有人在這里干了番大事業——并且這事屬于超級機密。
不過,他在這島里當了數十年的哨兵,一直沒有行使這個權利的機會,這里僅有常年存在的冰層,和偶然造訪的北極海鳥。
波平海漠,唯與瘦鳥空天往來,不知幾載。
他腦子里突然浮現出這么一句,這話是出自他一個朋友的,那人倒有些文化,之前同他一起派來這個島上搞一個研究項目。
只不過后來他走了,在這里的第五年,資源船晚來了幾月,多少人活生生餓死、凍死在了這個絕望的島上,本能活下去的朋友卻因耐不得這里的荒寥,也跟著他們去了。
只留下他一人數十年如一日地在這里,守著這一方周遭永遠是白茫芒的世界。
突然,地平線那里出現一個小小的影子,慢但足夠穩地破入冰層里向島這邊駛來。
士兵眼睛亮了亮,雖然只見過十次,但他一眼就能認的出來那是什么,正是每年給他們送資源補給的破冰船。
但他感覺有點奇怪,距離每年的補給送輸時間還有一個月,這次怎么來這么早?
不過,能來便是好事,總比不來好。
士兵這么想著,把槍用胳膊攏在懷里,將空出來的雙手搓了搓,它們已經凍僵了。
船越來越近,士兵甚至能看到船上莊重嚴謹的紋路,以及上面的拉丁文:Aurora,意為曙光,這個充滿希望的詞就是船的名字,也是這個島上進行的秘密研究項目的名字。
終于,船停在了岸邊,里面走出了兩位西裝革履的紳士,他們絕不是士兵或是軍官——士兵篤定地想到,他看人一向很準。
每次破冰船送物資時,都會有些來自各地區的行業權威人士前來這里,船便會在這里多停靠幾天,這幾天他們就住在這里。
兩位紳士摘下帽子,揮手向士兵做了兩個有暗號作用的手勢。士兵這才拉響有人來訪的提示報告,然后繼續巡視著海面。
這次來的就他們兩個人,他們終于踏在了這個神秘的小小島嶼的凍土上。
“見鬼,可算能踏在穩當的地板了。”其中的一位說道,還忍不住跺兩下腳,以表達自己對許久不見到的土地的親切與懷念。
“放心,沒幾分鐘你就又踏不了了。”另一位理了理衣服上的褶皺,“別磨蹭了,除非你想像這群瘋子一樣自殺式留在這個地方。”
島上最顯眼的建筑正在島中央,是棟嶄新的、裝修的極有品味的歐風大樓。
門口站著兩名守衛,兩位紳士,不,兩名男士向守衛出示了來訪證件:“巴洛克·提哈莫格斯。”“阿波·托塞勒斯蒂。”
“請帶我們去見研究所所長。”巴洛克·提哈莫格斯對其中的一名守衛說道,他便是方才對堅實的土地表達眷戀的那位。
“是!先生們。”守衛對他們敬了禮。
樓很大,畢竟占據了這個島將近大半的面積,二人跟著守衛兜兜轉轉,穿過了不知道多少條走廊,上了多少層樓梯。
在經過一條光線很暗的走廊時,一聲尖厲無比的慘叫聲把他們三個嚇得僵在原地。
慘叫聲還在繼續,甚至還混雜了一種更為驚悚的疑似是在用刀刃切割肉塊的聲音。
“你們這群瘋子!瘋子!你們憑什么這樣對我?!憑什么?!!你們會遭到報應的!你們會遭到報應的!!!”
“啊——!!!!”
是一個小女孩的聲音,他們這才聽出來,是小女孩特有的尖細稚嫩的聲音,只不過已經吼得嘶啞了,甚至叫喊的每一個音節都在顫抖,是那種疼入肺腑引起的顫抖。
他們身上起了雞皮疙瘩,他們根本想象不到那得有多痛苦,才會把嗓子都歇斯底里地吼啞。
“啪——!”一個響亮的巴掌聲響起。
慘叫的聲音消下去了,可能是被折磨的暈過去了,也可能是已經絕望麻木,無力再做什么掙扎。
然后一個柔和到近乎詭異的聲音響起:“我親愛的蘇爾,我很抱歉這樣對你,但為了整個異種人類的進步,還請你再忍忍?”
他的聲音柔和又低沉,像是勾人的惡魔在蠱惑人類一般,將他說的話和方才的慘叫聯想一起,更讓人毛骨悚然……
然后又是一陣凄烈的尖叫,這一陣的尖叫更凄慘,好像要把這個空間都撕裂開,直到破音嗓子徹底報廢了,房間里也還傳出的有斷斷續續的、嘶啞的嗚咽。
聽到方才的聲音,守衛呆住了,他不可置信地望著那個柔和的聲音來源房間的門。
這是……他們研究所所長的聲音!
認出來的那一瞬間,他大腦那根叫理智的弦崩斷了,他的世界也崩塌了。
即使他不停地欺騙自己說,這不是他那位待人溫和,平易近人,可以說是他除了父母老師外最尊敬的所長的聲音……
但真相擺在他面前,他騙不得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