槿容醒來在風凌臂彎。
風凌澄清道:“是你睡著睡著自己靠過來的,有軟玉溫香投懷,我實在難以拒絕。”
槿容為自己的行為感到赧然,坐起身,帶著羞澀,她回說:“我喝了藥睡熟了,什么都不記得,由場主說。說不定是場主將我拉過去的,找誰印證去?”
風凌嗟嘆惋惜,“哎呀,壞了,這么快就騙不住了!”
風凌所說或許是真的,或許不過又是逗弄她而已,左右槿容也沒有想窮究到底是誰主動的。“你睡得晚,再睡一會兒,我先起了。”
風凌拉住她,“外面猶下著雨,你起床做什么?”
槿容看看窗外,晦暗不明,判斷不出什么時辰。“從昨日晌午躺到現在,很久了,下床活動活動。為了照看我,勞累你了,你再睡會兒。”
風凌依舊沒有放手,寅時前后她不再發熱,看她此時氣色除了有些發熱后的慘白,其他還不錯。“你還有哪里不舒服嗎?”
槿容搖搖頭,玩笑說:“守著神醫,藥到病除。此時甚有精神。”
她的活潑逗風凌一笑。他也坐起身,把了她的脈才安心放手。“你起了,我也不睡了。”
這下換槿容制止他了。“不行。你昨晚肯定沒有睡好,不許起,再睡一會兒。我陪你。”
風凌喜出望外,“陪我睡?”
槿容嬌俏地斜睨風凌一眼,“是看著你睡!”像你半夜陪著我那樣。
“若是那樣就不必了。你若實在不想睡去那屋找若柳玩吧,我再睡一會兒去找你們。”
“真的不用我陪你?”
“我沒病沒傷的,不需要人陪。若你真想,我只接受一種陪法兒。”
憑心而論,槿容當然想,可是這府中并非只有她二人。“不行,我倆昨晚這樣已經有些出格了,被若柳和阿烈知道尚沒有什么,若被風管家知道我怕他對我印象不好。”經過昨日,槿容看出風管家對風凌風烈是長輩般的存在。
“風伯才不會在意這個,他巴不得我倆進度更快些。不過,一切以你自適為要。”
“謝謝你。”
風凌飛快在槿容頰邊親了一下,“我說過以后謝我要這么謝。”
頂著熱辣辣的臉,槿容下床去。
***
槿容輕輕拉上房門,不想外面的雨聲驚擾了風凌休息。望著門板,摸摸頭發,莫名地甜甜地笑了。轉身往水若柳屋中來的時候恰看見她托著腮坐在門檻上,不知道是在看雨還是在發呆。
意識到槿容走過來,水若柳趕緊拉下幕籬的紗幔。
“早啊,你在看雨嗎?”
幕籬上下動了動。
回想昨日,似乎也沒有聽見她說過一句話,既然風凌方才讓她來找她玩,若她因傷不能言語他一定會告訴她。不知道這其中有什么緣故,也不便貿然詢問。正在她思索著一會兒該說些什么時,水若柳朝她招招手。槿容加快腳步走去她身旁。
“怎么了?”
水若柳遞給她一張紙。
槿容攤開,上面解釋了她在她面前帶著幕籬不說話的緣由。
讀完,槿容笑了。“我還擔心是你不喜歡我的緣故。你怎么會有這樣的想法?幾個月前在客棧我看見過的,一點沒有害怕。”
“怕你那時離得遠,沒有看清。要不你站遠些,免得我取下幕籬嚇到你。”
槿容思索片刻,也在門檻上坐了下來。“我坐穩了,怕也不會摔倒。”
“好吧。”水若柳將手放在幕籬上,又確認一遍,“我真的取了?”
槿容點點頭。
水若柳緩緩取下幕籬。她沒有在槿容眼睛里看到半分害怕或嫌棄,取而代之,是盈盈笑意。
槿容說:“跟我想的一樣。”
“什么一樣?”
“就是我一定會看見一雙好看的眼睛。”
水若柳笑著說:“我的眼睛不難看,但好看我也不敢認。我師父,三個師姐,還有你,你們才是好看。我呀,最多算得上青秀吧。你說我大哥那么好看,我怎么這么不會長呢!”
槿容心想他們兄妹倒是都愛玩笑。若是他們父母健在,家里一定很歡樂。“你性情真好。”
“這個倒是我引以為傲的。人總要有些可取之處!”
水若柳靠在門框上,眸中帶笑望著雨幕,幕籬在她右手手指間翻過來倒過去地輕盈翻轉。
“這個你很快就學會了嗎?”
“哪個?”
槿容指了一下幕籬,“在手指間轉來轉去的。”
“我剛才轉了嗎?”水若柳一點印象也沒有。
“嗯。”
水若柳又翻轉了兩圈,笑著說:“一出門就總拿著它,不知道什么時候就這樣了。”都是以前愛轉匕首留下的壞毛病。
水若柳的笑容和姿態都透著爽利,和槿容之前接觸的人都很不同。槿容好奇,心想難道這就是傳說中江湖兒女特有的氣質?“你很小就開始習武了吧?”
“好像從記事開始就在練基本功了。”
“很苦吧?”
“這世間想做成些什么都得吃苦吧?”
槿容點點頭,深以為然。她就是做什么都沒有下過苦功,到如今才沒有一樣拿得出手的本領。“這些傷還會疼嗎?”
“早不疼了,我醒過來之后就沒再覺得疼了。我大哥和阿烈有沒有給你說過我為什么變成這樣?”
“沒有。阿烈只說過你身份特別,暫時不能對別人提起你的名字。”
“我闖了禍,確實是有些顧忌。我現在公開的身份是大哥的師妹,叫蘇青。那你想不想知道我是如何成今天這樣的?”
槿容猶豫,“……提起這個會讓你不好受嗎?”
“不會呀。興許大哥和阿烈會吧,可能這就是他們倆沒有對你提過的原因。”水若柳調整了一下坐姿,“那是一個在江湖上惡名昭著的門派,你估摸沒有聽過。毒谷!”水若柳停下,向槿容確認。
槿容搖搖頭。
“那個世界離你太遠了。至于毒谷為何要如此對我……”水若柳思索片刻,“估計我命中該有此劫吧。”她低頭笑了笑,像是想起了什么。不過,她很快又笑著抬頭,繼續道:“當年毒谷谷主覬覦我師父美貌,追求不得,想要以毒逼迫師父就范,被師爹識破。師爹念在他們上一輩有些交情的份上,沒有取他性命,只是廢了他的武功。他逃至瘴癘之地,建了毒谷。三年前,他妹妹潛進馬場,尋找時機,想要對馬場不利。恰逢我來馬場,從我招式上認出我師門。設下計策,對我用毒,想要以此羞辱我及師父,結果被大哥一掌打死。”
聽到此處,槿容瞠目,“一掌打死?風凌?他,他可以一掌打死一個人?”
“是啊。大哥武功很厲害的。不然,飛馬牧場如何能在江湖中占有一席之地?你……你不會害怕了吧?”她原意可是幫忙,將大哥威武不凡的一面說給她聽,好讓她更喜愛仰慕大哥,可別弄巧成拙,幫了倒忙。
“沒有害怕。就是……就是有些不敢相信。”槿容不敢相信的是近日她熟悉的溫柔風趣體貼入微的風凌會是一個一掌取人性命之人。回憶那晚他出手的果決狠厲……他們確實是同一個人!“那打死一個人,官府不追究嗎?”
“不但沒有追究,還給了賞銀呢。”就知道能勾起槿容好奇,水若柳像給小孩子講故事般娓娓道來,“毒谷無惡不作,不管是前朝還是當今,官府都曾多次派兵圍剿,可惜不僅無功而返,且次次損失慘重。無奈,貼出懸賞告示。只要是毒谷的人,人人可殺之,不但不追究,還會根據所殺之人在毒谷的級別領到不同的賞銀。”
“你呢?你后來又是怎么落到他們手中的?”
水若柳笑著嘆了口氣,“唉,運氣背唄。有一次我不幸受了重傷,恰被毒谷的人發現,無力反抗,被他們帶到毒谷。他們自然新仇舊恨一起算了!我也忘了日子有多久,后來大哥說是一個多月。那一日他們覺得我沒有利用價值了,放出一只毒蝎咬我。那蝎子不知道被什么養大的,咬我一口我就疼得受不住,昏迷前隱約看見大哥,我還以為是我的幻覺。”
“后來呢?毒谷現在還在為非作歹嗎?”
“哪兒能呢?我看見的不是幻覺,確實是大哥。他和阿烈探得了我的下落,帶人來救,師父,師爹,還有我的三位師姐,師姐夫也一起來了。他們將我從毒谷救走的時候就把毒谷剿滅了。大哥還派人告訴了當地官府和周圍的村寨消除毒谷瘴氣和毒物的方法。我昏迷了一年多,到今日,想必那里的毒氣應該已經被清理干凈了。”
“你的毒也是風凌解的?”
“當然了。得虧大哥醫術高絕,不然我們倆就不能這么聊天了。”
又是他!他竟如此厲害!官府做不到的事情他都做到了!武功那么厲害,醫術又那么高明……槿容心中的崇拜臉上都要藏不住了。風凌此時在她心中簡直就是完人,天人!
一旁看著的水若柳也開心,為自己有這樣一位兄長而開心,為這樣的兄長找到這樣一位心頭之愛而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