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常生仁甩了水煮魚

大學四年，有一個場景經常在我夢中出現：我跌入水中拼命的掙扎，手越是向上伸頭越是向下沉，想呼救而不得。L站在岸上，冷漠的看著我，無動于衷。

我向當時的男友L傾訴夢境時，他溫柔地安慰我：“夢都是相反的！”我卻明白，這是內心深處的預警。

L身上總籠罩一層憂郁的色彩，眼角下垂，引人垂憐。作為班長，我同情他被孤立的遭遇，同情他的身世。這種泛濫的同情一直持續到我碩士畢業。

高二寒假，L把我約出來。在朋友家里，L顫抖著對我說：“我喜歡你。”

我不假思索脫口而出：“那是你的事，和我有什么關系？”

一語成讖，這之后，L與我糾纏了七年之久。

抖音常推給我一條文案：“人無法同時擁有青春以及對青春的感受。”高中學習《氓》時，憑借極高的共情能力，我領會到了女性在封建社會中的束縛，因此我嘗嘗告誡自己一定要趁著“其葉沃若”時多扎根多生長，以求打破“總角之宴，言笑晏晏”的魔咒。身在居中不知局迷，此刻早已成年的我多想沖回去暴敲15歲我的腦袋：

你在想什么？不要考驗人性！不要懷疑老祖宗的字字珠璣！君子不立危墻之下！

學生時代的我天真善良，記憶力強。聽過的言語經歷過的事件哪怕我不理解也會記住。隨著年齡見長智慧漸生，我在某一時刻把我不理解的L的言行拼在一起，竟拼出了他向我隱藏的另一面。

“能不能幫我充50元的話費？”很搞笑吧？L表白后的第二天發給我的消息竟然是這！

我那時還沒學會拒絕，再加上正好有點零花錢，便為他充了話費。現在看，L果真是我的孽緣，糾纏的開始便是他向我索取。

“明晚下課散步吧？”高考前一天，L向我發出邀約。考慮到要全神貫注考試，我果斷拒絕了邀請。感謝我當時的果斷，不然我真的很難保證以一個平和的心態從容答題。與L形成鮮明對比的，是H同學。H悄悄在我課桌里塞了一小支紫色沙漏和一只紙折小船。小船折疊的很用心，小巧玲瓏，船帆上寫著兩行鉛筆字：“Takeiteasy!有很多人與你同在。平靜地開始，平安地結束。”感謝H同學的祝福，遙祝您身心愉悅，新年快樂。

“要不你也來復讀？”2015年高考，我的成績超過一本線19分。無比幸運，我壓著投檔線被一所百年名校錄取。L的成績不盡如意，勉強過二本線。出分后不久，L選擇去復讀。去大學報到前，我去復讀班探望L。烈日炎炎，我給他買了消暑的冰棍。L笑著噙冰棍，祝賀我被大學錄取。他握住我的手，懇求我在大學等等他。我點點頭。分別時，L突然問我：“要不要一起復讀”。我掙開他的手，“不！為啥！”當時的L既沒有強大的能力陪伴我成長，又沒有寬宏的度量祝福我高飛，甚至還想拖我繼續為高考煎熬。

“你是最包容我的人。”青春期里，L經常向我傾訴家庭矛盾。我就讀的高中每兩周休息一天，休息日傍晚我必定是在QQ陪L聊天，為他提供情緒價值。十幾歲的我不明白L為何經常與家人發生矛盾。有時，我會為L打抱不平，安慰他“家長就是和我們有代溝。”L不止一次哭著對我說：“我怕我再也遇不到這么懂我包容我的人了。”

我的原生家庭很和諧，印象中爸爸媽媽從來沒吵過架。爸爸只要在家就會包攬所有的家務活兒，我和媽媽只管美美地出去逛街。弟弟雖然調皮，也會主動做家務。如此有愛的成長氛圍鑄就了我的善良、同理心。我悲憫弱小者，同情遭受不公的人，總是不吝向身邊人散發溫暖。被愛包圍，所以我懂得去愛人，但L不是這樣。

“你哭的樣子好難看。”我已經忘記了我為什么哭，只記得我傷心到深處，正淚如雨下，一聽到L評價我的哭相不好看便止住了眼淚，揮拳砸L。L嘻嘻哈哈地躲過了拳頭，說我開不起玩笑。真的是玩笑嗎？有多少真心話是借著玩笑說出的呢！若是一個高中生這樣說，也許真的是玩笑，可那時的L已經大二了呀！

“你考不上。”大三時，身邊的同學都開始謀出路，有人積極實習豐富簡歷，有人占自習室座位考研，有人準備考公務員，有人準備出國留學，有人準備去孔子學院做志愿者，有人參加夏令營申請直博，有人創業……在同儕壓力的驅使下，我制定了考研目標：武漢大學。心事藏不住，我把這一想法透露給L，L卻不加思索的說：“你考不上。”

“你跟我都不合拍了。”也許是憋著一口氣，別人越是打壓我，我越是要奮進。2020年4月，我開始正式復習，嚴格按照計劃表復習了三輪，整個人瘦了一大圈。考研報名前的一次約會，L抱怨我倆不合拍了。

“我既高興又不高興。”心有所想，念念不忘，一年的懸梁刺股終于換來了武漢大學研究生錄取通知書。家人親戚師友同窗都為我感到高興，唯獨仍是我男朋友的L說“我既高興又不高興。”

“婚紗照都是用來看的。”“這和已結婚有什么區別”“你能接受婚后AA嗎？”我就讀的碩士是兩年制。我讀研的這兩年，L參加了兩次研究生考試都沒考上。21年3月份，我與L在同一天找到了工作。工作時進入下一人生階段的開始。不可避免地，我們兩人在一起討論以后得事情。討論中，L的一些言語令我很不舒服。

“哪有恁好的家。”21年，鄭州的房地產價格居高不下。關于購置房屋，我提出希望男方出首付，以后一起還貸款的想法。L說了一句讓我感到莫名其妙的話：“哪有恁好的家。”

“是不是你大姨說啥了？”眾多的不解聚積在一起，我似乎不認識L了。我不明白他的思維邏輯是什么，我不知道他出于什么心理講出這樣的話。21年8月份，我開始復盤與L糾纏的幾年。結合初三幫老師整理資料無意時看到的L家戶口本戶主頁，我對L的原生家庭有了基本認知：L的成長中缺少了一位家長的守護，這導致他性格中的懦弱部分。多位女性家長的溺愛又使他任性。不斷的家庭糾紛滋生了他的戾氣。……

他本就如此普通。長期的異地戀讓他把不堪的一面隱藏的很好，可我還是從一些蛛絲馬跡捕捉到他最真實的一面。

內心深處，一個聲音越來越清晰：“我不愿選擇他做我的終身伴侶。”

與之伴隨的是另外一個弱小、帶有不甘的聲音：“再給他一次機會吧。”

我詢問L：“為什么你家的外姓人都走了啊？”他一言不發，我換了語氣，柔和地像是哄小孩一樣引導他思考：“你覺得夫妻之間相處最重要的是什么？”L有些惱羞成怒“是不是你大姨說什么了？”

“我姨啥都沒說，我壓根都沒聯系我姨。是我自己想明白了好多事情！”直到最后，L仍在逃避。有些事情是掩蓋不住的。主動告知與被動發現是兩種結果。

看清楚L的成長環境、思維方式、接人待物后，我選擇放棄這段感情。

精神恍惚以致丟掉畢業后第一份帶編工作；自費住院治療兩個月，掏空父母錢包；生活難以自理，父母停掉工作日夜陪伴我；服藥兩年，大腦滯笨，身材走形……這就是我打破魔咒的代價。

戒斷很痛苦，但我總算再也沒有夢到過L旁觀我溺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