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桃樂絲與彌克爾一起生活的第十年。
彌克爾完全通過了神明的考驗(yàn),神明將他放在桃樂絲身邊。
“桃樂絲,你需要做的,就是指導(dǎo)他,讓他成為有用的戰(zhàn)斗天使。”
桃樂絲允諾。
回到宮殿后,彌克爾突然問了桃樂絲一句話:“這個宮殿,叫什么名字?”
桃樂絲被問住了。
老實(shí)說,她從未想過給一個宮殿取名字。
“要不,你來取一個?”
彌克爾搖搖頭:“我不會取名字。”
桃樂絲思索片刻:“那我們?nèi)シ查g找吧!”
正是因?yàn)橥ㄟ^了考核,對彌克爾的拘束也少了很多,現(xiàn)在只要不明目張膽大張旗鼓往其他世界跑,都不會有人攔著他們。
他們來到凡間后,停在了一片長有桃花的道觀邊。
牌匾上明晃晃三個大字:玄都觀。
“這個是……”
桃樂絲拉著彌克爾的手腕,指著牌匾:“跟我讀,玄——都——觀——”
彌克爾重復(fù)了一次。
繞著道觀走了一圈,彌克爾在墻上發(fā)現(xiàn)了字跡,便招呼桃樂絲過來。
“這里有人寫了東西。”
“我看看……劉禹錫夢得……”她努力辨認(rèn)著字跡,雖然一直有在跟著學(xué)自己家鄉(xiāng)的文字,但文字的變革實(shí)在有些迅速,“紫陌紅塵拂面來,無人不道看花回。玄都觀里桃千樹,盡是劉郎去后栽……這是他的詩嗎?很灑脫啊,和我印象中的詩歌不大一樣。”
“你印象中的是什么樣?”
“四字為一段,八字為一句吧,我記得當(dāng)時聽過很多,”她撫摸著周圍的墻壁,“現(xiàn)在的詩歌,越來越好聽了呢……”
“那宮殿不如就叫玄都?”
“不錯呀,你還挺有天賦嘛!”
聽了桃樂絲的夸贊,彌克爾有點(diǎn)不好意思。
“那從今天開始,我們一起學(xué)我故鄉(xiāng)的詩歌吧!”
“那今天學(xué)的是……”
“我就念給你聽吧,一首我感觸很深的詩歌!”說著,桃樂絲開始往曾經(jīng)的家的位置走去。
十五從軍征,八十始得歸。道逢鄉(xiāng)里人,家中有阿誰?遙望是君家,松柏冢累累。兔從狗竇入,雉從梁上飛。中庭生旅谷,井上生旅葵。舂谷持作飯,采葵持作羹。羹飯一時熟,不知飴阿誰。出門東向看,淚落沾我衣……
一首詩念完,彌克爾不懂,但是他感覺有點(diǎn)難過。
“你這是……有感觸了?”
彌克爾點(diǎn)點(diǎn)頭:“總感覺,不太舒服……”
“那你基本的共情能力是有的!”這一點(diǎn)讓桃樂絲很開心,她現(xiàn)在教彌克爾詩歌的原因,就是希望他當(dāng)上天使后,有憐憫眾人的心。
“但是他們就一點(diǎn)錯都沒有嗎?沒有錯怎么會八十歲才到家?”
他又開始了啊……
桃樂絲本想怪他,但想到他曾經(jīng)的經(jīng)歷,只好慢慢悠悠告訴他一些道理。
“你是覺得,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
“不是嗎?”
“那我覺得受到饑荒波及的你很可憐,那你可恨嗎?”
彌克爾不假思索:“可恨,我偷走了他們的食物,讓他們被餓死。”
“喔……”桃樂絲若有所思,“原來如此……”
說著,她和彌克爾走到了城墻,城外有許多流民,他們大多衣不蔽體,窩在墻邊瑟瑟發(fā)抖。
桃樂絲將準(zhǔn)備好的棉被給他們蓋上,他們一驚,看向這位披麻戴孝的女孩。
“小丫頭,你,為何服喪期間還四處亂跑?”
桃樂絲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沒有回應(yīng)。
“這位小郎君,看起來不像中原人。”一位消瘦的女童走來,她的步伐踉踉蹌蹌,走得上氣不接下氣,仿佛下一秒就要倒在地上。
很顯然,彌克爾并不知道該如何禮貌的回復(fù)。
“小娘子,這位是家兄,我等自西域來到中原經(jīng)商,途徑此處,看見各位活得十分辛苦,便施以援手,這幾日我們就住在城內(nèi),如有需要可以來找我們。”
“小娘子,你有所不知啊,我們流民,是不可以隨意進(jìn)城的。”那位女童撐著一根竹竿,彌克爾剛想去扶,那女童往后一仰,摔倒在地上,連忙往后挪。
看著女孩子惶恐的眼神,桃樂絲多少是明白一些了。
她抬手?jǐn)r住了彌克爾,嘆了口氣,摸了摸小女孩的頭。
“對不起,我們不懂這里的規(guī)矩。”
說著,桃樂絲留下了一件行李:“這里是三天的干糧和水,送給你們了,還有一些封好的種子,祝你們將來能有出路。”
在接受了流民們的感謝后,桃樂絲和彌克爾進(jìn)入城內(nèi)。
城內(nèi)非常繁華,人聲鼎沸的集市,各種商品琳瑯滿目,彌克爾聞到了各種食物混在一塊的味道。
桃樂絲見他一直盯著買食物的攤位,便領(lǐng)他往那邊靠。
“小郎君要不要來一碗鹵梅水?”女掌柜笑容滿面,和藹可親。
“不如嘗一嘗?”
彌克爾點(diǎn)點(diǎn)頭。
說著,他們付了錢,喝了兩碗鹵梅水,又酸又甜,還很解渴。
“好喝……”
“我們那時候還沒這東西呢!”桃樂絲喝得很開心。
“桃露。”彌克爾看向桃樂絲。
“怎么了?”桃樂絲歪歪頭。
“你會做嗎?”
聽到這話,桃樂絲就明白了,這孩子是怕以后沒機(jī)會離開圣山,但又想喝這鹵梅水。
桃樂絲又給了幾文錢,向掌柜的請教了做法。
“感激不盡,感激不盡!”
離開了熱鬧的集市,他們到了賭坊。
兩人并沒有走進(jìn)去,卻看到兩個彪形大漢架著一個衣不蔽體的男人走了出來,把男人扔在了地上。
“那是賭戲玩多了的。”桃樂絲不假思索指著那人告訴彌克爾,“這東西根本碰不得,莊家不會讓你一直贏下去的。”
他們走到了青樓。
只見那披頭散發(fā),衣著半遮半掩的女子在二樓揮著手,門前是絡(luò)繹不絕的人,其中大都是穿著體面的文人。
“落魄的貴族小姐都會被送到這,學(xué)習(xí)琴棋書畫討好男人,這就是她們的工作,在某種情況下還得接受另一種層面的交易,即使她們并不愿意。”
彌克爾若有所思地點(diǎn)點(diǎn)頭。
“而這些男人,即使有了家室也不會被人說什么不守貞操,男人是沒有貞操的,他們只會被說是風(fēng)流成性,風(fēng)流也并非什么貶義詞……”
“那女性呢?”
“那問題就大了,女性如果來全是男人的地方,會被同性歧視,因?yàn)樗皇貗D道,不一直有句話,餓死事小,失節(jié)事大。”
彌克爾似乎是明白了桃樂絲的言下之意。
“您是我的老師,我的養(yǎng)母,我從未將您與其他女性相提并論,作為后輩,作為養(yǎng)子,我沒有資格規(guī)勸您的行為。”
桃樂絲看了他一眼,眉頭緊鎖,嘆了口氣。
“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