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陳王朝,嘉世皇帝與北方數年交戰,邊境一時安定。雙方各自擬定合約嘗試貿易與外交合作,同時也不忘儲備軍糧以備不時之需。
多年征戰,孕育出一支驍勇之軍,自稱邊境云騎,取意大軍作戰之時萬軍壓境如黑云摧城之勢,由駐守于皇室封地內的孤辰王統帥。
世人皆傳,孤辰王本是前朝舊將的后人,只可惜命理孤煞,克死本家,寄人籬下之時又連累叔父叔母一家上下二十七口人受山賊侵擾無一人生還,僅剩他一人。此后流浪臨沂,受老將軍所賞識領入軍中,以半大孩童的身體與士兵們一同操練,在戰爭中屢立奇功,繼位云騎將軍一位。此后連續征戰北荒,心狠手辣詭計頻出,其行事兇狠至極,坊間皆傳其每每戰勝之后都要親眼目睹尸山冢落土后才會下令反營。
如今戰事停息,孤辰王必當回到其封地—落霞城,此地因臨近大漠,落日映照金色的沙漠景色異常秀麗而以此景為命,聞名南北。到時少不了親事上門。且說這孤辰王生的那叫一個俊秀,一雙鳳丹眼一對臥蠶眉,一張棱角分明的臉不怒自威,那是多少女子的夢中情人。若不是傳聞中孤辰王性情惡劣,這說親之人必定踏破其府邸的門檻。
長樂五年,云騎軍退守臨沂放開邊境,北荒與北陳的貿易逐漸繁榮,走在商路上不免有人談論先前駐守的孤辰王。說他如何如何霸道,如何如何兇惡,殺敵飲血震懾萬軍,卻不知此人正在府上無聊的逗弄著一只小羊。
“柳深公子,外面有人找你,不過不愿進來,還請您出去見上一面,老身的宅子門口堵著人也不好做生意。”一名老者在庭院入口處遙遙的說道,同時伸手招呼著小羊。孤辰王,柳深柳磔霄,牽著小羊送到老人手中,道了聲謝:“還感謝老人家能讓我進來小坐片刻,多有打擾還望包涵。”
老人當即行了大禮,惶恐不安地說道:“豈敢豈敢,公子愿來小坐那是老身的榮幸,哪還有什么打擾一說。”柳深笑著將老人扶起,一副與外界相傳截然不同的謙遜模樣。
“在下告辭。”柳深將一些細碎銀子放在庭院內的石桌上便快步離開。柳深,字磔霄,便是云騎軍將軍,落霞城之主,孤辰王。
先前他吩咐過,沒有要緊事不要打擾他的興致,如今看架勢來了這么多人,多半又是關于北荒的問題。
門外,五個雖身著常服但剛毅之氣仍顯,眉目堅毅的男子見柳深出來,立刻齊齊行禮:“柳公子!”其中領頭的男子上前一步,送上一份密書。“懷疑北荒的細作混入我落霞城,皇上要派人來幫助我們解決……還讓我把軍隊轉移到城外十里的軍營,看來我的哥哥有些心急了啊,居然給皇上出這種計策。”
柳深撕碎了手中的文書,一雙鳳眼盯視著不遠處的城門,上面還掛著不久前歡迎他收兵返城的旗幟。
路上走來一位賣豆腐的商販,看到有人也不管不顧先打開了用荷葉包著的豆腐,還未開始吆喝,見到那鳳眼男子,手一哆嗦便讓豆腐落在地上。“柳將軍,小人有所沖撞,還望……還望繞了小人一命。”看著眼前跪地求饒的男人,柳深輕嘆一口氣,領著眾人離開。
“公子,您實在是太有名了,連這些外來的人都能一眼認出您。”領頭的男子打趣道。軍中的男人向來豪爽,如今休戰時間,有事就事想鬧便鬧,對著將軍依舊開得起玩笑。柳深抬手作勢要打,對方臉臉告饒。
一路走到落霞城最繁華的街道,茶樓中傳來說書人拍下驚堂木的聲音。遠遠的,柳深看到一個身穿白色素裙的女孩子,約莫十五六歲年紀,正蹲在路邊小心翼翼地同商販講著價格。柳深在看到那女孩子的臉時微微一怔,隨后恢復正常,無論軍營內外他都要保持狀態。
走過女孩停留的位置,恰巧女孩抬起頭,兩人目光就此交接,那一眼柳深似乎看到波瀾不驚的湖水與自由飛翔其上的雁群,與女孩的氣質極其相配。女孩許是沒見過如此俊美的男子,也是一愣,隨后問道:“這位公子可是要買東西?我馬上就讓開還請稍等。”
身后五人此時表情都十分難堪,畢竟剛剛才打趣說在這落霞城里無人不識孤辰王,這就來了一個。柳深未有遲疑,后退一步表示并非來買東西,便轉身離開。
“聽說柳將軍也是個生著丹鳳眼的俊美男子,不知與剛剛的公子相比誰更勝一籌。”女孩心想著,隨后付了銅錢,將糕點用自己的竹盒裝好,沿著和柳深離開時相反的方向走去。
回到府上,朝廷派來的傳令使者已經拿著圣旨等候已久,真正接替軍隊的人還要一會。柳深此時未作表態,上前接過文書,答一句:“謝主隆恩。”就退下前堂,來到后院里專門設下的書房。點亮蠟燭,書房內滿滿一墻壁都是關于一個女子的畫像,卻每一副都沒有她的臉。看著畫的內容,柳深研了些墨,提筆,一點一點的將一個女孩的臉勾勒上去。憑著腦海中那如絲如縷的記憶,柳深在畫像的最底下寫上了畫中人的名字。
“沈若翊。”
這個名字與這張臉,自幼時起便長久困擾著他,就像前世與這個女子有什么足以跨越輪回的約定一般,時時在夢中“回憶”起一些和她有關的片段。
也許是前世?也許是臆想?柳深不在乎,他是云騎軍將軍,不會為了這虛無縹緲的“記憶”而有失作為將軍的職責。但今日遇見的女孩,卻讓他早已按下的回憶再度涌現。
“你究竟是什么人……”柳深默默的思索。圣旨被晾在一邊,外面又傳來喧鬧聲,柳深放棄探究這個問題,離開時將房門帶上,上鎖。
這莫名的熟悉,明明從未見過卻又可以叫得出的名字,柳深不明白原因。但現在也沒有時間去考慮原因,那手奉皇帝節令的使臣已經到了,要交接他的兵馬。
“這邊防本就是長久的事業,如今你一來便要帶走近半數士兵,若是北荒蠻人趁此時機攻來我落霞,如何守得住!”
先前五人中領頭的那人對著穿著紫色圓領袍,肥頭大耳滿臉油膩的官員咄咄道。“夠了尚杰!”柳深一句呵斷了尚杰還未說出口的話。
那御史大夫亮出手中的節令,一臉不耐煩道:“快些將一萬兵馬調至十里之外的駐扎地,這可是皇命!”柳深面色逐漸陰沉,一雙眼睛此刻在光天化日之下竟然猶如黑夜般沉寂,看得那官員直冒冷汗。
“皇上可是說過,對于邊境事務,只用丘狐令,不用盤龍令,你們這是在欺君罔上。”柳深一把抽出佩刀,架在那人脖子上。
陽光灑落在刀柄上,映出金色的虎頭與精致的雕花,此刻的美麗在那個假冒的人眼中儼然是催命的惡獸。
不堪忍受柳深的威壓,那人跪倒在地,實話實說:“我是,我是胡啦的部下,這次來本來只想向將軍借兵一用,誰知將軍閉門不見外人月余,這才出此下策,借秦相的名號一用。”
秦相,秦云,北陳一國之相,是當初柳深叔父一家唯一活下來的男丁。
柳深撤下刀,收回刀鞘,臉上再次恢復笑意,拍了拍對方的肩膀,和藹的說道:“這樣啊,我看是為了爭奪部族聯盟的話事人的位置吧。”對方立刻點頭如搗蒜,連拍馬屁:“將軍英明,還請,還請將軍……”
“啪”
柳深手握刀把一個猛敲將那人打飛五步之遠昏死在地。看了眼一臉無奈的尚杰,柳深也有些不好意思:“這個,打死了貌似不太好?”尚杰上前推著柳深離開大堂,同時吩咐下人將地上躺著的帶走,再去請前幾天剛來到落霞的沈氏醫師。
這沈醫師,乃是醫術名門白家之后,雖隨母親姓,但其父白寰依舊將其視為掌心明珠,這次外出巡醫也是為了正式繼承白家醫者名號而做的試煉。
不消片刻,孤辰府上傳來一個清脆悅耳的女聲:“您好,我是沈若翊,家父白寰,奉邀來出診,我的病人呢?”
柳深當即愣住,不由得盯著沈若翊不放。
莫道君不識,且藏市井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