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著軍大帽的老鄉開著拖拉機扯著大嗓門：“聽說你們家姜來來這次期末考試考了全縣第五。”

坐在后斗的中年男人吃驚的“??？”了聲。

旁邊用圍巾包著頭中年女人也說：“會不會是重名的呀？我們家來來好像成績沒有那么好吧?！?/p>

老鄉拖拉機手大嗓門：“就是你們家閨女，縣里學校都來人了，說想讓姜來來轉到縣里的一中，學費全免還出獎學金生活費有免費住宿的宿舍?！?/p>

其他幾個搭車的老鄉紛紛投來羨慕的眼神。

有個抱著花頭巾的大媽說：“你們家來來也太懂事太乖了吧，我們家幾小孩兒天天鬧著要出去打工，城里哪那么容易賺錢呀，我們都是賺的血汗錢。”

夫妻倆人還是將信將疑的下了車，提著大包小包的。

“孩子他爸你看！”女人吃驚的看著面前的小院兒干干凈凈一塵不染，院子里放了幾盆綠意盎然的植物，泥巴地上還鋪著蜿蜒鵝卵石小道，院子里的兩棵樹中間還掛著一個簡易的秋千，屋檐下掛著兩盞大紅燈籠。

女人拖著蛇皮袋往屋里走：“媽我們回來了。”

男人看著許久未見的老母親，穿著干干凈凈的新衣服，整整齊齊的衣服，頭發梳的一絲不茍，比他出門前還要講究了：“家里，家里怎么變樣了?！?/p>

老太說：“家里這么干凈，都要謝謝來來，她自己收拾，她同學空了也來幫忙收拾，還逼著小溟也愛干凈了?！?/p>

我承諾姜北溟只要打掃衛生到年底就給他發年終獎，去小賣部給他買五塊錢的零食。這期末考試考的還不錯，學校給我發了獎金，因為我拿了全縣第五名，說起來有點丟人，我一個曾經的大學生才考了第5名，難道努力真的比不上天賦嗎？

我還是很開心的拿了十塊錢，帶著我的小弟去小賣部購物了。

等我和姜北溟一人拎著一個塑料袋溜達溜達到家的時候，發現屋子里有兩張陌生面容的中年男人女人，角落里還堆著幾個大大小小的麻袋，這應該就是姜來來的爸爸媽媽的吧。我猜他倆應該才四十歲左右，看著真像五十多歲的樣子，頭發都有些白了，女人臉上的皺紋有些深，男人又高又壯看起來很魁梧，可能就魯力比他高點。

姜北溟沖了上去抱住了女人：“媽媽我好想你呀！爸爸，我也想你。”

我跟著喊了聲：“爸爸媽媽。”

麥色皮膚的中年男人的手很粗糙骨節很大，輕輕的摸了摸我的頭：“來來懂事了。”

夫妻倆回家就看到墻上貼的三好學生、優秀進步學生、優秀干部，還有一個最大的看起來最厲害的一個期末考試全縣第五名的獎狀，吃驚的都說不出話來。

女人閃著淚光：“來來，你真的懂事了，長大了是個大姑娘，媽媽真的很開心。”

我點點頭，吃著入口即化咸香下飯的扣肉，根本沒空跟他們聊天兒談心的，我都饞死了。這一大桌滿滿當當的菜，我的天吶，都是肉，我要全吃掉。

姜北溟那小子也就說了一句我好想你們爸爸媽媽，就被這一桌子菜給勾引走了。

梅菜扣肉、粉蒸肉、麻辣水煮魚片、剁椒魚頭、蒜薹炒臘肉、酸豆角肉沫筍丁、酸辣土豆絲、板栗雞湯，還有一大鍋臘肉土豆燜飯。

本來夫妻想趁著過完年把女兒帶到打工的地方去的，沒想到女兒成績更好了，這下就可以等女兒高考完，再把兩個孩子帶城里去了，到時候女兒大學考到哪里，他們就去哪里打工，姜北溟就去哪里上學。

出門前女兒還大吵大鬧，非得跟著他們去打工，沒想到這次一回來這么懂事知道幫忙做做家務了成績又好，連帶著弟弟都學習進步了，也愛干凈講衛生了。

男人一個勁給女兒老娘夾肉：“本來爸爸媽媽這次想把你帶城里去的，沒想到你現在成績這么好，又愿意做家務了。等奶奶的腿再恢復好了，我們就去縣里超市買點年貨吧?！?/p>

？？？什么叫腿恢復好了？這老太不是癱瘓了嗎？

姜北溟嘟嘟嚷嚷：“姐，奶奶她只是骨折了？你不會以為奶奶的腿永遠都不會好了吧？”

那這個老太婆每天把我使喚的團團轉，害得我只能去使喚姜北溟了。還有時不時就要去隔壁鄰居家看電視，跟個登基的皇太后一樣把她連人帶椅子搬進搬出的。

老太白了我一眼：“傷筋動骨一百天，我年紀又大了，傷筋動骨半年不是很正常嗎？”

你年紀大，你說什么都對。

女人把兩個雞腿一個給了老太一個給了我。

我看著她花白的頭發，她才40歲，看起來卻比宋菀菀滄桑多了，甚至可以說像宋菀菀的長輩了，那雙粗糙骨節變形的都看不出來是一個女人的手。

“媽，你吃。”我把雞腿夾進女人的碗里。

女人笑著魚尾紋都露出來了“哎”了一聲，又夾了一個雞翅膀給我。

第二天一大早我的生物鐘還是按照上學的時候醒了，我想多一會兒多睡一會兒都睡不著。

去廚房看見姜北溟在下面條，還蒸了兩盤他爸媽帶回來的臘肉臘腸。

我們幾個牙好的不需要吃特別爛的面，就需要提前撈出來，老太太的面還要多煮五分鐘，煮完了之后蓋著鍋蓋再悶2分鐘就特別好吃了。

姜北溟在我的各種調教下已經完全能成為一個居家小煮男了，簡單的一些家常菜他都會了，現在一看到地上有個垃圾，即便在外面大街上，他都有條件反射會去撿起來。

這就是棍棒底下出孝弟。

也不知道以后會便宜了哪家姑娘，我會繼續教育他的，讓他成為一個沒有大男子主義的新時代好男人。

他的學習成績還是那么的稀爛。反正我已經放棄了，做一個好人已經很好了，又想成績好，又要品德好，又要廚藝好，太難了。

吃完了這頓溫馨的早餐。

我親愛的爸爸讓我們拿出作業本出來寫寒假作業，果然天下所有的父母都是一個樣子的。

我就把作業拿出來，趴在小桌子上寫作業。

姜北溟磨磨蹭蹭才從他的屋里出來，不情不愿的拿出了一只鉛筆和一個橡皮，又慢吞吞的翻開了他的作業。

我媽在我奶屋嘮嗑吃著瓜子橘子喝著熱茶，好像這家的婆媳關系還挺好的。

我爸插不進話就端著茶杯出來看我倆寫作業。

姜大宇有點尷尬，他就上到初中畢業，根本就看不懂高中作業，但是姑娘成績好，姑娘寫的肯定都是對的，欣慰的又看了幾眼我寫的作業。

他又走到姜北溟身后，姜北溟還是磨磨蹭蹭的。

突然聽到男人一陣暴喝：“你小子是個弱智嗎？38+23=64？”

那嗓門把我都嚇了一跳。

姜北溟直接被嚇的摔倒桌子底下去了。

就聽著屋里女人的聲音：“姜大宇，能不能小點兒聲兒??？你嚇到媽了，你也不怕把來來嚇到。”

看著我驚魂未定的樣子，男人愧疚的摸了摸我的頭：“來來，你辛苦了?！眱鹤映煽兡苓M步，女兒得花了多少功夫？有的小孩兒就是天生笨，他兒子就是。

“沒事兒，爸爸，弟弟他就是開竅的有點晚。”他就是頭豬，好嗎，豬都比他聰明，我就沒見過這么傻的。算了，我感覺小學那么容易像我這種不聰明的人都能考100分的數學，他竟然只能考60，還是他的歷史最高分兒。

我們學校寒假作業發的早，我基本上都快在學校寫完了。幾個同學在那瘋狂的比誰寫的快，誰寫的多，誰寫的多，王老師也沒管我們。

我寫完了最后一本英語，趴在了桌子上。

啊，我為什么要寫作業呀？別人只要寫一次，我都寫了好多次了，人家上一次高中我上了好幾次高中，人家上一次初中，我也上了好幾次初中了，為什么要當學生？我不想上學。

女人摸了摸我的頭發：“來來累了就出去玩一會兒，外面有好多小孩兒呢，小賣部里還有小鞭炮去買點，可以在院子里放著玩兒。”

男孩可憐巴巴：“媽媽，我也想出去玩?！?/p>

女人剛看了一眼兒子寫的慘不忍睹的字和亂七八糟咸菜一樣的作業本兒，忍住了想毆打他的沖動。

反正姜北溟父母都回來了，我就再也沒管過這小子了，愛干啥干啥吧，我只是一個姐姐而已。

這小子發現他爸打人更痛，嗓門兒更大，更不講理，他姐的話還能討價還價呢，但他爸的話直接上手。

要知道他爸作為一個身高一米九一，體重將近兩百斤的壯漢，平時干的又是苦力重活，那手勁兒不是一個十歲的小男孩能承受的。

姜北溟最近又開始討好我了。

可是我又不是他的親姐，他挨打就挨打唄，他親姐都沒有幫忙看著外人打他，我都仁至義盡了，何況是他父母打他呢，他父母打算是天經地義。誰叫我之前讓他把作業本兒弄弄整齊，他還嫌我事兒媽，背地里蛐蛐我，還跟老太告狀，現在挨打都是活該。

男孩兒含著一泡眼淚：“姐，你變了?！?/p>

“我咋變了？”我翻著小說懶得搭理他。

他小聲嚷嚷：“你最近都不打我了?！?/p>

這小子終于被他父母收拾瘋了？

男孩兩眼汪汪蹲在我的床頭：“姐，你能不能跟爸爸講以后就你來打我吧？他打我實在是太疼了。爸打了我屁股幾巴掌，那個巴掌印好幾天了都好痛，我現在坐凳子都不敢挨著椅子，我睡覺屁股都疼。”

我笑的前俯后仰東倒西歪的：“哈哈哈哈哈！”

在姜北溟的割地賠款下，我敲了敲門，走進姜大宇的臥室，夫妻倆還沒睡。

我義正言辭的宣布：“爸媽，北溟學習的事，我會看著辦的，你也別老打他了，他本來就腦瓜子不太靈光，你們打多了不要把他打傻了?！?/p>

躲在門外偷聽的男孩比了一個耶，笑的和傻子似的。

身材魁梧的男人揮揮拳頭：“是不是那小子找你告狀了，他就是欠打，你看他那寫的字跟個鬼畫符一樣，老師能看得懂就怪了。”

我說：“爸，我平時輔導他作業也感覺氣的快吐血了，但是每個人的進度條是不一樣的，有的人他開竅的早，小學的時候成績好，但他上了初中高中成績不一定會一直好，有的人他開竅的晚，他可能初中高中才開始突然發奮學習。但是北溟他智商肯定像我，他成績以后不會差的。像我為什么學習突然好了呢？就是因為我開竅的晚，我就是因為像爸爸媽媽，繼承了你們的智商。我突然變聰明了就是基因突然發生了突變，我就聰明了。”

姜大宇被姜來來胡攪蠻纏一通都繞暈了，其實弟弟的智商怎么可能像姐姐呢。

女人說：“來來，那你就辛苦了，如果實在教不會就算了，還是要以你自己的學習為主。”

夫妻倆晚上睡覺前還討論了一下姜來來的智商像誰，夫妻倆都覺得姜來來像自己，因為他倆都覺得自己更聰明。

女人憧憬的向往：“不管來來像誰，那都不是咱倆的孩子嗎？那說明她像咱倆。要是來來考上大學，又輔導了北溟上了大學，那我們家就有兩個大學生了。”

男人嘆了口氣：“阿敏，北溟就算了?！?/p>

女人默默地問：“為啥呀？孩兒他爸?！?/p>

“我怕來來被他被氣死了，那小子太氣人了，幾加幾都算不清楚，還考大學呢?！币幌氲侥切∽訋准訋锥妓悴磺宄?，還睜著一雙無辜的眼睛，問他，爸爸這個題目我算的不對嗎？他的火就蹭蹭的上來了。如果不是親生的，他都想把他拎起來打。

女人想到兒子的狗爬字，嘆了口氣翻了一個身：“不管上不上大學都是我們的好孩子?！?/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