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北溟趕了幾天作業,總算在開學前把寒假作業寫完了,那個字已經不能叫狗爬或者蚯蚓體了,那叫龍飛鳳舞,我懷疑他自己都不認識。
他可能是最近交的朋友多了幾個,還跟一個黃色的狗交了朋友,因為他每次吃完就把骨頭扔在門口,有一個黃色的狗特別親他。他每次跑出去瞎玩兒,那個狗就跟著他瞎玩兒,每天一放學吃了飯寫了作業,人就沒影兒了。
偶爾姜北溟還會喊我出去玩兒,我真覺得這個村里沒什么好玩的,就趴在房間里寫流水賬,比如某月某日將北冥弄壞了我的筆,小本本給他記上了,某月某日老太給了我20塊錢零花錢,我以后有錢了再還給她。
中午燒菜家里醬油見瓶底了,我拿了零錢出去買了,剛走到小賣部。
就聽見一個拎著菜籃子的阿婆憂心忡忡的說:“聽說有個小孩丟了。”
另外一個中年女人說:“不會是去河邊玩,掉河里了吧?”每年開春,就有不聽話的小孩河邊跑,已經淹死了好幾個了。
阿婆又說:“派出所的人都去查了,河邊沒有腳印,那家孩子聽家里的話也不去河邊玩,聽說是有拐子。”
小賣部的大叔說:“就是有拐子,縣里加幾個村里已經丟了四個小孩了,縣里小學初中都發通知了每天上學放學必須家長接送,我孫子幼兒園都停課了,整天在家里看電視。”
沒想到村里的人都知道了,看來確實有人販子流竄到這里了。
我把零錢給大叔,大叔遞了醬油。
我拿著醬油。
大叔擔心的說:“讓你弟早點回家吧,剛看到他跑出去了,我喊他,他也沒應。”
我點點頭拿著醬油,這小子怎么這么不省心。
回家看到老太坐在門口曬太陽。
我問了句:“姜北溟出去了?”
老太瞇著眼睛:“他說他有事兒,等一下回來。”
等我把糖醋排骨炒好,把菜都端在小餐桌上,他還沒回來,心里有隱約不好的預感。
取下圍裙我對老太說:“我出去找一下姜北溟,要是半個小時還沒回來的話,你去找小賣部的李叔讓他打電話給他兒子,讓他兒子去縣里的派出所,拐子可能來我們村里了。”
老太顯然急了:“姜來來不會有危險吧,你要不直接報警。”
現在報警有什么用,我也不知道姜北溟到底是出去瞎玩還是真的被人販子給抓了:“我先去找,半個小時沒回來,家里的鐘響了,你就去找小賣部李叔打電話。”
村里沒什么好玩的,除了小賣部,有一個有體育器械的小廣場,還有一家小游戲機廳是私人的開在家里。
我先去提器械的小廣場轉了一圈,問了幾個小孩兒,都說沒看到姜北溟。
又去游戲廳里轉了一圈,到處問了一下有沒有看到一個穿著黑色棉襖的小男孩兒。
有個打游戲機的少年說:“我剛才好像看到周少爺先出去了,然后有一個穿著黑衣服的男孩兒也出去了。”
我跑出去在地上看到一個被壓碎的藍色手帶的電子手表,過年的時候父母送的,款式和我手上戴的粉色的那塊一模一樣,除了顏色。
是姜北溟的手表,我撿了起來,瘋狂的往村里跑,村里不大,如果有陌生的外人來的話,一般鄰里鄰居的都會看見的,所以他們肯定躲在了靠近后山廢墟的荒屋里,山上有狼出沒,村民為了嚇唬小孩兒就說荒屋里鬧鬼,所以那邊基本上荒無人煙,除了偶爾路過結伴上山撿柴的。
果然在往后山的路上我看到了那只經常跟著姜北溟的大黃狗,大黃著急的叫了兩聲,讓我跟著它。
不知道跑了多久,我看到一輛面包車停在破敗的院子里。
我圍著院子外的樹林繞了一圈,發現有扇窗戶緊緊關著,應該就是這個房間了。現在這個天氣不開著窗,屋里能悶死。
我偷摸踩著磚頭縫爬上窗看到里面有個少年被綁在椅子上,小心翼翼的慢慢推推開窗,小聲的喚了一聲:“周少衍?”
他扭頭驚訝的看著我。
我讓大黃狗在外面等我,翻進窗戶里,貓似的跳了下去,一點聲音都沒有。
我拿掉他嘴里塞的破布,他驚喜的看著我小聲說:“等會有人會進來。你弟在旁邊那個箱子里里,他被我牽連了,有個老太婆找我問路,突然手絹在我面前一揮,我就有點兒迷迷瞪瞪的,看到你弟沖了過來,我醒來就發現你弟被順帶給帶過來了。”
我給他松開死結虛掩著綁著,遞給他一個路上撿的尖尖的樹枝。
周少衍小心翼翼的把樹枝別在腰上:“你別擔心,我爸他們馬上就要來了,他們就是求財。”
我問:“你看到他們的臉了嗎。”其實最好的是他爸爸去報警,畢竟他爸爸有身份有地位,如果在省里市里報警了效果會更好。
他顯然有些害怕說:“看到了,兩男一女一個老太婆,還有一個小男孩兒好像是老太婆的孫子。”
他還真是天真:“他們沒有遮臉,你爸付了錢,也不會放你走的。”
他問:“為什么?”
當然是撕票了,我聽到腳步聲,比了一個噓,躲在了一堆雜物后面,又環顧四周四處看看有沒有更趁手的打人工具。
女人端著一碗飯走了進來:“周少爺,吃飯了。”
身后跟著一個小男孩,穿著軍綠色的短袖,黑色長褲子,還戴著一個卡通圖案的藍色帽子,和露腳趾的黑色涼鞋,一蹦一跳的。
小孩開口問:“箱子里的那個咋辦。”
竟然是一個中年男人的聲音,他根本就不是一個小孩兒,他是一個冒充小孩穿著童裝的侏儒。
周少衍頭皮發麻驚恐的看了他一眼。
侏儒又夾著嗓子,像一個小男孩的聲音一樣天真:“大哥哥,再看把你眼珠子挖出來。”
周少衍抖了一下身體,聲音顫抖:“對不起。”
女人把飯放在少年面前:“吃吧。”
又對侏儒說:“別嚇著了我們的貴客,箱子里的那個餓著吧。”
侏儒眼珠子滴溜一轉,顯得很詭異:“可是箱子里的小哥哥長得也很可愛呀,我很喜歡他。”
女人踹了侏儒一腳,眼一瞪:“別發瘋了,再耽誤了王婆的事,小心皮子給你扒下來,你一路上禍害了多少小孩兒,害我們損失了多少錢。”
周少衍瑟瑟發抖,他本身也是從城里來的,又是青春騷動期,也看過一些限制級的香港警匪片古惑仔之類的碟片,他知道有一種喜歡小孩的變態。
周少衍食不下咽,勉強吃了兩口就放下碗了。
女人端著碗吩咐侏儒:“坨子,周少爺可得給看好了,一根頭發都不能掉,他一個人可抵十幾個小孩兒呢,王婆明天早上就要和五爺回來,你給我皮緊點。”
現在鄉下人大多數都沒什么錢,被拐的小孩兒也只能被賣到更偏遠的地方,一個小女孩當童養媳一兩千,大的能賣給老光棍當老婆貴一點兩三千,男孩小的不記事的四千,大的三千,男孩能傳香火,女孩總歸是當老婆生孩子用的。
但是這次意外之喜,遇到了周少爺,他可是城里來的富貴少爺,家里老有錢了,據說家里住著小洋房,司機開著小汽車,王婆問他爸爸要了五萬塊錢,那邊竟然沒討價還價滿口答應了,而且千叮嚀萬囑咐不要傷孩子,錢一定會湊齊。
這可是天上掉下來的一個大餡餅金疙瘩呀!
侏儒不喜歡比他高的少年,他只喜歡小孩子。
尤其是他假裝小孩用糖玩具把其他小孩騙到偏僻的地方,再用他真實的聲音說話,那些小孩總會嚇哭,威逼利誘,總會有小孩屈服的。
侏儒時不時看一眼箱子,露出一個笑容,舔了舔牙齒,他最喜歡細皮嫩肉的小男孩了。
周少衍害怕的根本不敢睡覺,閉著眼睛裝睡,手放在腰間,要是那個侏儒敢過來,或者去箱子那里,他就捅死那個變態侏儒。
我本來準備偷偷溜出去報警,但是現在看這個情況,這個侏儒必須先處理掉。
我撿了一個帶著釘子的木板,靜靜地等待時機。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外面靜悄悄的。
假寐的侏儒耐不住了,起身往箱子那里走去。
周少衍聽到腳步聲撐開眼皮,他其實很困很累,但他又怕侏儒傷害他和姜來來的弟弟。
我舉著木板躡手躡腳的貓著身子,躲在周少衍身后。
侏儒解開麻繩,回頭看了一眼,周少衍還被老老實實的綁在凳子上。
侏儒剛伸手想打開箱子,我用板子上的釘子對準,狠狠拍上他后腦勺,侏儒立馬暈了,我用腳勾住沒讓他倒在地上,又把他像死狗一樣拖到之前他坐的麻袋上,擺出一個半躺著的姿勢。
外面聽到里面的動靜,女人問:“坨子你在干嘛?”
周少衍驚恐的看著我。
我夾著嗓子壓低聲音,發出一個小男孩天真可愛的聲音:“沒什么呀,就是睡覺睡得腿麻了。”
女人不耐煩的說:“你別搞事情,王婆五爺馬上要到了。”
我打開箱子,里面的姜北溟驚恐的看著我,我手上不停的給他結繩子,又夾著嗓子:“六爺啥時候回來啊,我想問問他里面那個小男孩能不能先給我玩一會兒?”
女人懶得管這個變態矮子,等王婆回來再收拾他:“坨子你別搞事情,六爺等會兒就從縣里運貨回來了。”
我把姜北溟身上所有的繩子都解開了,比了一個噓,他點頭又把他嘴里的抹布扣了出來,把他從箱子里半抱了出來。
侏儒的腿動了一下,周少衍害怕的叫了一聲。
女人不耐煩的喊:“坨子你干嘛呢?”
周少衍顫抖著說:“有老鼠。”
我舉著板子對著門口,夾著嗓子:“再叫,我把老鼠放你嘴里。”
這句話是真心的,我現在真的想把老鼠塞周少爺的嘴里。
竟然害怕一個不到1米4班級的小矮子,你算是一個身高一米八的男的嗎?特別想點一首《算什么男人》給周少衍。
我拿著板子給侏儒的頭????幾下,不給他打死了,也打成白癡。再給他五花大綁,綁了兩捆麻繩的死結,一頭綁在柱子上,一頭綁在柜子上。
周少衍身上的繩子姜北溟也給他解開了。
姜北溟第一個爬出窗,周少衍踩著椅子跟頭非常沉重的肥豬一樣,爬了半天才爬出去,那個大屁股還卡在窗戶口。我真的想一腳踹飛他。姜北溟在外面拉他的身體,我在里面推他的屁股,好不容易他出去了,我輕松的鉆了出去。
腳剛落地,聽到一輛汽車的聲音,有人回來。
我拉著他們趕緊跑。
沒一會兒,一個粗壯的中年人怒罵:“你咋看的人,人都跑了!”
媽的,這具身體竟然是夜盲,我跑了一段路摔了三次,看來跑不掉了。
“姐!姐!”男孩停下來回頭看我。
“快滾,滾!”我真的要被氣死了,“去找警察救我,你踏馬要跟電視里演的煞筆智障一樣和我一起死啊。”姐啊姐啊,姐你媽個頭啊,你喊我一聲是能救我還是能咋的?以前看電視的時候姜北溟最討厭拖累主角的人了,結果他比電視劇里的智障更煞筆了。
他終于頭也不回的跑了。
追上來的中年男人抓住我的頭發往后一拖。
我摔了出去,敢薅我的頭發,我攀住他的胳膊,像只猴一樣掛在他的背上,指甲緊緊的攥進他的肉里,死死咬住他的耳朵。
男人痛的叫出聲,一只手扯著我的頭發,一只手扯我的胳膊。
我感覺我頭皮都要被扯掉了,聽到咔嚓一聲,我的胳膊斷了。
我被他扔了出去,狠狠摔在地上,他的耳朵被咬掉了半個,我呸的吐掉了。
男人左手捂著耳朵,右手從口袋掏出一把刀,慢慢朝我走來。
我費勁力氣站起身,猛的朝他跑過去,刀沒入我的身體,我嘴里溢出血,緊緊的纏著他,撕咬著他身上的肉,我好像變成了一個動物。男人慘叫,我只要纏住他,他就沒有空去追了。
我的胳膊越來越疼,肚子也好痛,陷入黑暗前,我好像聽到了警笛的聲音和狗叫聲。
連夜趕回來的姜大宇一看到姜北溟就狠狠抽了他一耳光:“我讓你不要亂跑,讓你聽姐姐的話!你他媽看到人販子竟然還沖過去,你是不是想死啊?你要死你自己死,不要把你姐姐害死了。”
警察連忙攔住:“不要激動,這孩子也是年紀小不懂事。”
男人了解他這個兒子總是自以為很聰明,平時耍點兒小聰明偷偷懶就算了,結果闖了大禍:“他不懂事,他以為他比誰都能,他能救得了誰呀?他誰都救不了,他連他自己都救不了,還把他姐姐害了。”
姜北溟腫著一張臉面無表情:“如果她死了,我給她償命。”
姜大宇雙目赤紅抽出皮帶:“老子現在就抽死你。”
一瘸一拐摔斷了腿打著石膏的周少衍在父親護士的攙扶下,連忙喊:“叔叔,別打他,都是我的錯,姜北溟是被我牽連了。”
周少衍的父親說:“這不能怪孩子,只能怪人販子。”
警察也拉住他:“這真不能怪孩子,你就別發火了。”
姜來來的媽媽一直楞楞的坐在椅子上,她剛到醫院聽說女兒被人販子捅了兩刀整個人都癱了,還是被警察護士扶到椅子上的。
男孩坐在女人旁邊小聲的道歉:“媽,對不起。”
一臉憔悴的女人抹了抹眼淚:“不怪你,你姐她有夜盲。”
男孩哇的一聲終于哭出來了:“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對不起媽媽,我不知道會這樣,姐姐都是為了救我才受了這么重的傷。”所以姜來來討厭天沒亮的時候去做早飯,晚上要出門姜來來總喊他跑腿,他以前還總是不耐煩。
所以那天他為什么要沖過去呢?他明明可以跑去找警察,找家長,他為什么要沖過去呢?他連自己都保護不了,他能救得了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