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層層疊加的磚瓦透不進一絲光亮,外面也許是白晝,也許是黑夜,昏暗的角落有人蜷縮一團,若是此時有點燭光,便能看清這角落的一團在顫抖。
熟悉的腳步越來越近。
“啪——”
女孩的半張臉紅腫
“咣當——”
淚落入塵土】
“十五的月亮天上懸,十五的阿娘撈湯圓,湯圓沉甸甸,水里連成片,吃起來甜又甜……”
臨近元宵,卯時的集市熙來攘往,不是我要這個,就是他要那個的,一時人聲鼎沸。
被迫跟著早起的孩子們,在小巷口會了面,困意說散就散,拍個手,轉個圈,嘴里念念有詞,一時好不熱鬧。
巳時未到,大人們牽著自己的小孩回家吃飯去,遇見順路的熟人,肩搭上肩作個伴,聊它個天南地北。
客人走了,賣的東西沒人買,小攤小販也收拾收拾準備回家。人瞬間就散了,原本熱鬧的集市一下子冷清下來,倒顯得有些落寞了。
附近的幾家酒樓也與此時集市一般凄涼,獨一家望春樓,到了午時,依舊人來人往,熱鬧非凡。年前才剛開張的望春樓與別的酒樓最不一樣的,便是有個當下炙手可熱的樂姬柳娘。
樂姬柳娘,也不知是哪來的,一手精湛的琵琶曲,入耳者無不稱贊其妙絕,再加上清秀面容,曼妙身姿。凡柳娘登場,坐無虛席。
這一日似乎與平常并無不同,食客有感應似的,紛紛放下手中的碗筷,眼巴巴地看著臺上,等待著聆聽柳娘的琵琶曲。
可惜這一次并不如他們的愿,沒等來柳娘,卻等來了他們的縣尉。
余然隨著縣尉張準悄無聲息地進了這望春樓,他看著這些食客,不自覺的嘆了口氣。
他們還不知道,他們等的柳娘已經死了,外面的衙役正把尸體往縣衙拉去。
余然實歲十三,南洲知府的唯一門生,四年前逃難拜入知府門下,一年前不知何種緣由來到縣衙歷練。
“抱歉了,各位客官,柳娘身子不適,要晚些時日才能登臺表演,正巧,我們樓里舞娘前些日子學了些新舞,在座的先掌掌眼,再叫人給各位上一份招牌菜刻花刀魚,鄙人請客,若有吃不慣魚的也可換成別的招牌菜!”顧老板站在大廳笑著對客人喊道。
“哎,顧老板,我們桌點了魚,又不要別的菜,你說怎么辦?”二樓的客人戲謔地看著掌柜。
“您桌上的魚就全當本店請了,小二,給那桌客人上兩壇好酒,不算賬上!”
掌柜這么大手筆,這舞想來不簡單,那些吃飽起身的又紛紛坐下,叫來兩壺茶,一下子從食客變成看客。
“是張準叔叔嗎?”一個戴著面紗的女孩晃晃悠悠的走到張準面前。
余然在同齡的男孩中比較矮小,而眼前的女孩還不到余然腰高,估摸起來五六歲的樣子。
張準點頭:“我是張準,小姑娘你是?”
聽到回答,小小的人兒行了個不太標準的禮:“我是顧北伶,我爹爹讓我帶你去找柳娘姐姐。”
女孩指向酒樓一頭的顧璃,女孩年紀雖小,但話說的是一清二楚。
“那麻煩顧小姐了。”張準伸手示意女孩帶路。
女孩穿過人群上了二樓,余然與張準緊跟其后。
“除去外面你們看到的樓梯,樓里還藏著梯子,爹爹說這是為了方便一樓的伯伯們菜一做好,就能最快的送到客人們的餐桌上,吶,那個隔間里面就有梯子。爹爹說外面的梯子客人走,里面的我們走。”
女孩地指向走廊盡頭的隔間,聲音小小的又帶著點喜悅,似乎是在給好朋友分享秘密,又像是記住了爹爹說的話感到自豪。
遠遠看那走廊盡頭,褐色的厚布耷拉下來,把里面的一切遮蓋的嚴嚴實實,外面卻沒有人,看上去輕易就能進去。
三人一步步靠近那隔間,余然是第一次跟著縣尉辦兇殺案,樓下鼓點還沒起,四周卻吵鬧的不像樣,而此時余然卻沒有一點閑心看這熱鬧了。
掀開厚布,里面坐著一個男人,面色兇狠,四肢粗壯,看上去早過了而立之年。
一進去,男人就站起來把兩人攔住,男人比張準高出了一個頭,在男人身后就是女孩前面說的梯子,可以到樓下去,樓下就是后廚了,和外面的樓梯差不多,都是用普通木頭刷上紅漆做的,但是卻沒見著往上走的路。
“仇叔叔,是爹爹讓我帶他們上樓的。”
小女孩從張準的身后走出來,學著他爹來了個雙手抱拳。
男人從兇神惡煞到人畜無害只需要一瞬,男人笑呵呵點頭,只是這一笑到顯得怪異無比:“伶伶呀。”
當男人再看向張準余然時收起笑容,從袖中拿出拿出一把極小的鑰匙,走向他椅子對面的墻。
“既是掌柜吩咐的,那兩位上去吧,只不過還請莫要耽擱太久,畢竟是女子閨閣。”
“自然。”王準回道。
隨后墻往后移動,空出一人寬的縫隙,墻之后竟也有一截樓梯,看起來也是只通三樓,樓梯扶手一個凹槽里還有把鑰匙。
“謝謝仇叔叔。”女孩說完,轉身就往樓梯上走去。
“走慢些,別摔著哈,伶伶。”一對著顧北伶,男人的聲音都不覺柔和下來,緊皺著眉看著小祖宗一小步一小步的往上走。
“不會摔的。”顧北伶的脆聲催語沒有絲毫減輕那仇姓男子的擔憂。
可顧北伶哪顧的了身后的人,一邊費力的踩在階梯上,一邊和王準他們介紹:“左邊第一個房間就是柳娘姐姐的,她一個人的哦。”
到了柳娘住處,余然知曉里面不會有人抬手就推門而入,卻被眼前的女孩攔住。
“爹爹說不能沒有禮貌。”女孩兇兇巴巴的敲了幾下門,“柳娘姐姐,柳娘姐姐。”
見沒人回應,女孩嘟囔著:“是不是柳娘姐姐睡著了?”
“會不會柳娘姐姐疼暈了過去。”余然一邊嚇唬著女孩,一邊順勢開了門。
聽余然這么說,女孩顧不得什么禮貌,跟著余然就沖進去,卻只見這房間空蕩。
“咦,柳娘姐姐呢?”
女孩擔憂的人并不在房內。
余然拉過她的手安慰道:“柳娘姐姐身體不舒服,也許是出門找大夫了呢?”
人大概已經在衙門的斂尸房躺著了,但余然不太想說出這么冰冷的話,只能一邊這么哄騙這女孩,一邊眼角偷看著他們的縣尉大人。